周鹤走到他跟前,扫了一眼他的手,一边抽出自己的帕子捏起他满是伤痕的手替他包扎,一边轻声说:“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去做。”
十四岁的宁绥并不晓得这话究竟有什么旁的含义,也不知道正是那日起,周鹤便开始翻阅禁术阵法,想要将他从十八岁的死劫中剥离出来。
那日起,于周鹤而言,宁绥不再只是一个同他有一条师徒线的陌生人了。
等宁绥再度睁眼时,天已经微亮了。
他整个人还被周鹤圈在怀里,一睁眼,还没抬头看周鹤,周鹤便低头落了一个吻在他的眉心。
宁绥微顿。
就见周鹤弯着眼说:“早。”
宁绥:“……”
他看着另外三人投来的视线沉默片刻,最终在冷眼和受着中自暴自弃的回了句:“早。”
回完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模样。
法衣还是他的法衣,只是缩小了很多,恰好和他的身体贴合了。
“先前没想过你还能变小。”周鹤诚恳道:“是我算漏了,昨儿夜里给你补了条符文。”
宁绥低头看自己的袖子,的确又多了条,而且绣线还很新,同别的线质感也不大一样。
他还没开口,周鹤就又笑着说:“你若是要把我当姑娘也不是不行。”
周鹤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宁哥哥可要好好待我了。”
宁绥一脸冷漠:“有病就去看大夫。”
他虽的确无法理解周鹤从哪掏出来的针线又是为何随身带针线,但他并不讨厌。
即便他和周鹤的关系与主导权不像他想的那样,可他所期望的幻想的事也的确都实现了。
逗完了宁绥后,周鹤便将他抱着下了神台:“大概我都猜到了,走吧。”
他正想要将宁绥再一次托起来,宁绥却是一跃,直接出了他的怀抱,看了他一眼。
周鹤晓得他是什么意思,故而有些遗憾:“行吧。”
他伸出手:“不过宁小朋友可别走丢了。”
宁小朋友矮他太多,要牵他的手,还得把自己的手给举高。
故而宁绥只看了眼,便揪住了他的衣袖:“走。”
周鹤顿了一下,捻着手指“唔”了一声,勉强点头同意了。
左右牵手的机会还有很多,拽袖子倒很少。
宁绥的小动作太少了。
“你姓宁?”那京城玄师狐疑的瞧着宁绥:“你身手也不错,本事也不差,你同皇室有什么关系?”
陈寡心中一紧,结果宁绥连个视线都没有给那京城玄师。
陈寡飞速的在脑海里组织了措辞:“姓宁怎么了?宁也是本朝大姓好吧?陛下又没规定只有皇室才可以信宁。”
京城玄师嘟囔了句:“那也太巧了点吧?”
又被陈寡一句顶了回来:“那我也算是京城玄门的弟子呢,我还没见过你。你要怀疑我宁哥?那我不也可以怀疑你?”
“你也是京城玄门的?”他仔仔细细打量陈寡:“……难怪我觉着你眼熟。昨儿黑灯瞎火的瞧不清楚,现在看看,你是不是陈家的后生?”
京城玄门分五个地方。
城中东南西北四处,还有一处便属于皇室。
平时这五处的弟子、玄师其实不大会碰上,不仅是因为离得远,还因为分工不太一样。
除了皇室集结了各处顶尖的玄师,其他四处便是按照四大来分的。
偃师在南,因为偃术起源于南方。第一个做出傀的也是偃术的祖先,那位失去了爱妻的木匠。
符师在北,因为符术起源于北方。第一个画出符文并将符文连串在一起的是一名道观的道士。
剑者在东,因为灵剑压邪祟起源于东方。第一个用剑引灵力斩妖邪的便是一位误打误撞的武者。
术士在西,因为阵法、八卦起源于西方。第一个起盘踩卦的是一位隐居西山醉心天象的老者。
按理说这玄师猜到了陈寡是陈家的,理应会尊敬些。
毕竟京城北玄门的负责人便是陈家家主。
然而在陈寡点头后,这玄师却是“啧”了一声,颇为不悦的瞧着陈寡:“现在这些个后生越来越没用了。”
陈寡:“?”
他承认自己没用,但还是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你是哪家的?”
京城玄师哼了哼:“我?我可是毕家的。”
陈寡能听出他话里的炫耀之意,但是吧,他还真没听过这个毕家。
倒是周鹤,偏头瞧了一眼这位毕师。
宁绥注意到他的视线,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两人已经再往外走了,陈寡他们三也跟着起身在他们身后了。
但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东西横在他们五个人中间,反正周鹤和宁绥走在前头,中间空了一小段距离,后头才跟着陈寡他们三。
周鹤低头看宁绥,挑着眉玩笑了句:“可以啊,现在有正宫的意识了。”
他的手掌压上宁绥的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语气自然:“毕家是邬篦的家族,以前是姓邬的,衰败后便改了姓氏。说是不能拖累邬篦。”
他说这话没藏着掖着,后头的毕师自然也听见了。
旁人喊邬篦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祖师爷,脸皮厚点的,那便喊声师祖。
向周鹤这样直截了当的直呼祖师爷姓名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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