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闻言,脸现愤恨之色,目光凶狠,咬牙道:“是顾长安!顾长安烧死了我!”
顾长安正是顾老爷的名讳。
顾长安身上有煞气,居然是因为害死了柳云生?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念及顾府旁边那个破败的院子,沈灵渊问:“可是在顾府旁那座院子里?”
柳云生嘿然冷笑,道:“不错!世人皆称顾长安是大善人,谁能想到,他是个嫌贫爱富、残杀姑爷的十恶不赦之徒!”
柳云生说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睛发红,魂魄怨气暴涨。
沈灵渊又渡送了一点灵力,柳云生才缓缓平静下来。沈灵渊淡淡道:“你且说来。”
“我家与顾家本是世交。顾家膝下无子,到四十岁上才得一女儿,名唤非烟,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我是家里的小儿子,年岁和烟儿相仿,两家便结了亲。我与烟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只等年岁到了,就拜堂成亲。”
说到这里,柳云生脸上慢慢露出一点笑意,继而那笑意又扭曲,化作痛苦之色:“可是京城官场复杂,奸人当道。哼,顾长安这个老匹夫,胆小怕事,早早就辞了官回乡,还劝我父一起辞官。我父凛然不惧,定要与奸佞周旋到底……结果被奸人陷害入狱,全家都被发配。我拼死逃了出来……想求岳丈救我家人……”
柳云生目光又混乱起来,纠结着绝望和愤怒,他拔高了音调:“谁知这老贼!竟说我父咎由自取!不助我救人不说,还把我关在老宅里,不许我出门半步!我偷偷去找烟儿,方知他们想要悔婚,把烟儿嫁与旁人……”
柳云生喘息着,好半天才继续开口道:“烟儿自然不肯,我们商量着逃跑,却被顾老贼抓了回来。他知道我与烟儿有了夫妻之实,这个禽兽!为了自己的名声,竟然狠下心把烟儿推进湖中淹死,又把我关在老宅里放火烧死……他以为这样,他做的恶事便没人知道吗!”
“哐当”一声响,大风吹开了半掩的窗户。窗扇打到妆台上的菱花镜,镜子被撞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翻滚了一天的黑云此时压得愈发的低了,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叶檀面无表情地往窗边靠了两步。
沈灵渊走过去,看到院中一棵桂树被风吹得不住摇摆。他关上窗户,又把菱花镜捡起,看着镜子里模糊扭曲的人影,问道:“顾府的三个下人呢?”
柳云生尚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微微一怔,问道:“什么?”
沈灵渊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顾府那三个下人,是你杀的吗?”
柳云生道:“什么下人?我没有杀过人。”
一语未毕,只听嗑啦一声惊雷炸响,天地一片雪亮。
沈灵渊等这阵雷声过了,才微微一笑,曼声道:“原来如此,你没有杀过人。”
叶檀却在此时开口了,问:“你是如何到画中的?”
柳云生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喃喃道:“我不知道……这幅画是我给烟儿画的……我被火烧得失去意识,再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叶檀沉默不语。
沈灵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镜子,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什么人听:“那么,是谁杀了人呢?”
叶檀和柳云生都没有回答。
沈灵渊轻笑了一声,把菱花镜放到梳妆台支架上,道:“我知道了,确实是顾小姐化为了厉鬼作祟,如今七天已过,厉鬼杀了人,怨气消散,魂魄也灰飞烟灭了。柳云生魂魄被困画中,我们且带他回山为他超度。至于顾长安……我们只管妖魔鬼怪,不管凡间之事,让他自生自灭吧。”
叶檀点了点头。柳云生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沈灵渊收进了画中。
沈灵渊卷起了画,带着叶檀出门。
离开顾府之后,叶檀转向沈灵渊的方向,开口道:“师兄……”
沈灵渊却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叶檀于是又闭上了嘴巴。
狂风撕扯着两人的衣袍,沈灵渊抬头,看惨白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划开漆黑一片的夜幕,自语道:“这雨,也该落下了吧。”
……
两人离开后,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出了房门,站在院中的桂树前。
那人影低头凝视桂树根部,低低冷笑:“超度?呵,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说着抬起手掌,正要动作,忽听得一声大喊:“烟儿!”
人影回过头来,状若疯狂,双目含恨,眼下一颗泪痣,正是顾非烟。她见顾家二老相携而来,面色一变,怔在原地。
满天黑云密布,院中一丝光亮也没有,惨白的灯笼里没有烛火,只余空壳在檐下晃动着,树影森森,丧幡被风吹得刷刷作响。
顾长安夫妇眼见子时三刻将至,便悄悄地出了门。一抬头就看到院中站着一个人影,背对他们浮在半空。
“烟儿……是你吗?你来看我们了吗?”
顾长安踉跄着上前,想要触碰顾非烟,却又不敢,生怕这是一场梦,一碰就碎。
顾非烟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她转过头去不看顾长安两人,而是再次抬起手掌。随着她的动作,轰隆一声巨响,白光一闪,一道雷正中桂树。
桂树应声而倒,露出树底下的泥土,和土中埋着的一颗焦黑的头颅,并几根枯骨。
顾长安原本惊骇的目光一下子怨毒起来:“柳云生!这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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