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提起师尊所下的命令,只专注盯着霁摘星,“……你受了重伤,一人在修真界中行走,无人护持,恐被小人暗算。”
竟不是来寻仇的?
霁摘星握着刀柄的手,略微松了些。
唐槐梦眼中,满是要溢散出来的紧张,像被判决前自暴自弃的挣扎:“我希望……你能和我回去。”
霁摘星一双眼,生得其实极为漂亮。此时眼中并无爱恨,只余平静。
“那我怕是要辜负唐道友心意了。”
“……我必须如此。”
霁摘星又忽然笑了起来,真正如朗月疏星,满是意气:“我原以为你讨厌我,因我名不副实,占了云疏老祖道侣的位置。”
“是我错了,”唐槐梦近乎失措地打断他,“师尊错了,我也错了。霁摘星……”
“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倒是这幅残躯还自由。”霁摘星鸦翅般的眼睫低垂,打出一小片阴影。他这幅模样几乎让唐槐梦胸腔里被搅碎般,空了一块,还能听见血肉碰撞的黏稠声。
“我不愿回去。”
“唐道友,若你执意,我们也只能刀剑相向。”霁摘星含笑道,只眼中,是一片决绝。
唐槐梦元婴巅峰,霁摘星金丹不稳,两人对决。是以卵击石,亦是孤注一掷。
氛围生冷无比。
最后是唐槐梦神色惨淡,退让一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看着霁摘星伤上加伤。
唐槐梦声音有些嘶哑:“霁道友,多加珍重。”
霁摘星亦没想到唐槐梦竟会这样轻易让步。
在修真界里道德水平极高。霁摘星评价道。
“多谢,唐道友。”
唐槐梦是在三日后再回到的暝灵剑宗。
他先去回禀面见云疏。而云疏见到唐槐梦,自然觉得他将霁摘星带回来了,立即道:“让霁摘星来见我。”
不过说完,云疏便又站了起来,否决了先前的话:“不……我去见他。”
“师尊,”唐槐梦满含苦涩道:“我并未带回霁摘星。”
“他既已如此,您放过他吧。”
第6章 拒婚杀生道大能后(六)
那日在出云峰的扫洒弟子们,皆察觉到老祖之怒,灵力威压似山石覆顶,压得他们双腿瑟瑟,亦不敢言。
云疏老祖虽为分神大能,记忆中却极少有怒形于色的时候。对他的亲传弟子也向来容忍得令旁人艳羡,不论是云留还是唐槐梦。
却也是第一次,下令处罚了他的弟子。
“不尊师长,你自去刑慎堂领三十鞭。”
唐槐梦半跪于地,胸口处的掌印仍滚烫热涨,疼痛不已。但他清楚只这点伤势,凭借师尊修为已是留了情面,要不然他现在早金丹破碎,也轮不到去领罚了。
他苦笑道:“是。”
就在唐槐梦离开时,显得格外冷厉无情的大能,却又罕见多言几句。
“你以为你在帮他?”
“那一日想将他亵于掌中玩弄的修士有多少,不妨猜猜看。”
唐槐梦有时候的想法,实在是天真至可笑。
他几乎是一听云疏的话,便血色尽失,显然也想到了霁摘星那样的人,被觊觎也再寻常不过。
他至少应当护持到霁摘星伤好为止。
这消息令唐槐梦心乱如麻,仓惶间,唐槐梦急切地恳求道:“那么师尊,请让我……”
“不必了。”云疏一双眼眸真正如冰雪蕴成,他目光点在唐槐梦身上,好似高高在上的无情仙人,极冷凛道。
“你既然不愿带他回来,那么便再也不必接近他。”
……
而早便候在外面的出云峰庶务主簿,也猜出云疏心情不佳,他卡在这个关头求见,实在战战兢兢。
等面见云疏老祖时,涔涔冷汗已浸透外衫,主簿只一进来,便拂衣半跪,将手中宝匣打开,递至云疏眼前。
里面摆着镶着透亮灵玉的储物戒。
云疏神色冷淡。
主簿不敢再沉默,连忙开口道:“扫洒弟子在打理霁、霁道友居所时,发现了这枚储物戒。应是霁道友所遗,扫洒弟子不敢私藏染指,便嘱咐我来递交老祖。”
霁摘星所遗之物?
若换作平日,云疏大抵也就不在意地赐给那些扫洒弟子们,但不知为何,此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取那储物戒——
甫一入手,云疏微微一顿,周身威压骤然间泄露得可怕,那储物戒也被捏的碎成两半,泄出一点灵气来。主簿虽也有元婴修为,却也绝承受不住这无意间铺天盖地的灵力,牙齿打颤地哀求道:“老祖!”
云疏这才发现他的失态,只一滞周身气息便平静褪去,紧抿着唇道:“退下吧——这其中的东西,你散给峰下弟子。”
主簿胆颤心惊地接过差一点便毁坏的储物戒,不敢应声。他甚至心中隐隐知道云疏老祖为何如此恼怒——
那储物戒上并无禁制,所以主簿一触及时,便下意识用神识扫过储物戒。那里面的灵草、丹药、法器的数量多到令人咂舌的程度,几可媲美一个小宗门一宗之力。
其中几件灵物主簿是熟悉的,是他亲手从老祖那里送到了霁摘星的居处。这显然不是朝夕间剩下来的,而像是霁摘星,从一开始便从未动过老祖的赏赐。
盛宠之下,尚且如此冷静自持,怪不得能舍弃老祖道侣之位,断的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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