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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迟缓意识到,似乎是因为分魂缘故,自己修的是戾气极重的杀生道。剑修者,绝情断欲,心外无物,才能真正羽化登仙。
    云疏的修炼没有瓶颈,他很快成为修真界最年轻的分神老祖,却如何也无法修至大乘。
    渡劫失败数次,一次机缘巧合中,云疏相逢一位渡劫大能。那大能看向他,语带悲悯。
    “魂魄不全之人,是无法飞升的。”
    云疏又想到那一抹分魂。
    他从须弥空间中找到那曾被舍弃的分魂,却发现它竟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比起一抹分魂,甚至比云疏更像一个人。
    被摒弃的分魂生出灵智,自然不愿意再被融合进本体中,那于他而言,与抹杀无异。
    如今分魂与云疏同享了修为,它凝聚出了形体,又是分神境界,殊死一搏从云疏手中逃出,自然不难。
    它来到了灵域,躲藏在秘境最中心处。
    分魂和本体记忆共享,便狠心构筑可困住自己的仙阶法阵,又将所有记忆尘封封印,虚构自己的过去甚至未来。
    它将记忆毁灭去,本体也会忘却此事。
    只是分魂未曾想过,它便是云疏的悲悯之心。以至于云疏每每犯下杀孽——比如他追寻杀师之仇的转世,那时那人已是一介凡人,是一座城池的城主。云疏为了报仇,将城池屠戮殆尽。
    云疏自然不会难过,他并无七情可言。
    心魔全落在分魂之上;哪怕分魂从未意识到那些。
    云疏一次次渡劫失败,对分魂而言,亦是永不结束的噩梦。
    直到这次,心魔之中,那座血流漂杵的城池,变作了苍白虚弱的少年。
    ——他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分魂清楚,他的本体也重新知晓了全部。
    ·
    云疏从心魔劫中脱出,冷汗涔涔,面色苍白。
    自然,这次渡劫也失败了。
    像这般大能渡劫时,若有外力相助,便会受天道惩治,将难度提升至倍数。所以霁摘星早在他有渡劫预兆时,便带着狢轩退至一旁,不发一言。只看着云疏挺直而立,四周无比不祥的黑气环绕着他,几乎要将银发修士淹没其中。
    待云疏清醒过来时,他一睁眼,便看见了在一旁的黑发修士。
    无比熟悉的面容。
    却让云疏的思绪瞬间翻江倒海起来。
    心中是无比绵密的针刺之感,如同万蛊噬心,他的面上却仍带云淡风轻的笑,眼眸明亮,满是温和神色。
    云疏修为在他三个大境界上,霁摘星一时无法看出他是不是渡劫成功,要不要贺一句恭喜。
    却听银发修士温和地道:“霁道友。”
    “我能抱你一下吗?”
    古怪的问题。
    霁摘星看云疏虽然温和神色,却总觉得他如今状况有些怪异,微微一顿道:“好。”
    云疏便上前一步,不是霁摘星想象中那样一触即放的礼节性行为,而是一下将他拥入怀中,禁锢的力道大得几乎无法挣动。
    那一团似新雪的气息跌入了怀里,云疏十分珍惜这一次、可能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行为,他感受着怀中少年的存在,瘦削得近似羸弱,云疏却清楚他外表之下,一腔孤勇与隐忍。
    他将手轻抚过霁摘星的背脊处。
    那里曾有一道濒死之伤。
    第28章 拒婚杀生道大能后(二十八)
    温热吐息近乎要交融至一处, 相拥触感也极为鲜明。霁摘星略微一怔,他能听见云疏胸口攒动的心跳,还有轻拢着他背部的手,在微微发颤。
    黑发剑修当然不习惯与人靠得这么近, 便是衣物厮磨都透着一股古怪氛围, 显得太过亲密。
    但现在的云疏,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脆弱得像是要在这时推开他, 下一刻便会流露出悲戚哀伤的神色来。
    ……难道渡劫失败后还有这样的后遗症, 会变得心性敏感脆弱?
    霁摘星略微沉吟。
    好在云疏似乎也只是敏感了这么一瞬间。下一刻他将霁摘星松开, 微微后退一步, 举止十分君子。
    银发剑修面上神色是冷淡平静的, 只在触及霁摘星时,眼中冷冽才略微消融。可偶尔垂眸间, 那股专注的温柔, 便也盈满了愧疚和痛苦。
    “我要离开这里了。”云疏缓缓说道。他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 像一枚轻飘飘的尾羽般落在霁摘星身上。
    像是对待被自己遗失的珍宝, 茫然无措却无法挽回。
    他大可以再次躲避本体的云疏。
    寻到一处更冷僻危险的秘境, 再次将记忆封印, 陷入自己编织的记忆里。
    如无意外,他将这样度过千万年,在寿元殆尽中死去。
    但他会遗忘霁摘星。
    永生永世, 大概也会再见不到他。
    分魂这时无比嫉妒能站在苍穹烈日下的本体。
    他从前从未有过这些负面情绪,至多不过是不甘。
    可他现在真正想要奔赴而战, 他不想成为被摒弃的一抹分魂,而是做一个拥有姓名,真正的“人”。
    他的名字是霁摘星给的。
    即便和本体同名, 分魂心中还是有种隐秘窃喜。
    这些被遮掩的真相,云疏一句也未告诉霁摘星。
    他对霁摘星有着抵御不住的欢喜和懵懂,这些情感甚至连云疏本人也未曾意识到清晰概念。只是如今再相对而立时,云疏时常想到霁摘星背脊上的一寸伤,像是将欢喜和痛惜全都搅缠在一起,如何也无法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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