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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云堡的将士们在风雨中集合,靠血红的光柱辨认方位。
    狂风呜咽,林子里的矮树被连根拔起,沙石乱飞。透过雨水能看见巨型血球出现在圣坛的方向,光柱骤然壮大。
    有人忍不住啐了一口,大声道:“干他娘的,那是什么!?”
    钟镇嘶吼着,让声音穿透狂风:“走,别管它!我们的敌人是圣塔、是所有活着的私兵!”
    将士们兵分几路,在黑暗中快步行进着。马已经骑不了了,这时候只能靠走。
    一个年长的将士远眺血球,跑上前对钟镇沉声喝道:“钟堡主,三思!幽云堡百年未动,自永兴皇帝后从未真正地效忠过谁。顺天帝心思莫测,若是忌惮我等要一网打尽呢?”
    钟镇抹掉眼皮上雨水:“钟叔?雨太大啦,听不清——”
    被叫做钟叔的将士大声道:“兔崽子!你调兵南下时我就拦过了,陛下给的命令是「天师毙命,善后昭歌」,看那大血球,这哪是天师毙命!?这是要所有人一起死!”
    钟叔说完,见钟镇沉默往前走,高高举起手,拦在队伍最前:“天师会无限复生,活死人大军会席卷一切,幽云堡的精锐弟子们眼看着就要交代在昭歌。你要是再走一步,就杀了我!我死事小,愧对老堡主,愧对老镇北将军!”
    “淦,老头!\钟镇鼻子一皱,面朝队伍大声道。
    “弟兄们,听着!老子的令牌给了一个真神仙,现在老子的神仙回来了!血球里打着呢!堡里当了一百年缩头乌龟,谁要当就继续当,愿意上的跟我走,按原计划埋伏!”
    “快点快点,要跑不过去了。”有年轻的将士催促道。
    他们没有犹豫,埋头列队小跑着,冲向黑暗的昭歌。
    有人回头笑道:“叔,你回吧!我忍不住了!就算失败,也要打几个活死人再死!让新的人去堡里躲下一个一百年吧!”
    钟叔发出一声怒吼,归进队伍,跟着向前冲去。
    大景远离昭歌的某个郡县。
    天色已暗,一处简陋的山洞中,有玄机阁不知名的弟子守在一只两人高的巨型木鸟前,仰头看天。
    “阿妹,天狗要食日了,天真的会放晴吗?”
    他声音溪水般清亮,自言自语地说着,摸了摸腰间刻出两个辫子的木头娃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阁主说天亮了之后,血色褪去,各地弟子看到天色变了的刹那,就放飞这只木鸟。到时候,飞鸾卫可能会弄得满街是血,我有点怕,你会在身边陪着我吗?”
    他捏动木头娃娃后颈的机关,让木偶扯出一个笑脸。
    “我就知道你在。阿兄守着你,阿兄带你看天亮……”
    “咱家藏的祖爷的那几首小诗,已经放在千碑窟里咯。不怕丢,不怕丢……要是丢了,等我死前再找新的人,让他嚼碎了背下,传一天是一天。”
    “那诗多美啊,你还记得吗?我念给你听……”
    昭歌城内。
    无数贫民匍匐在地,挨着狂风暴雨,面对圣坛瑟瑟发抖。
    圣塔的使者拿着绳索挨个将人绑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走,路都不会走了吗!冲着血光走!圣师已经脱离了肉身的桎梏,领悟到真神的力量——这是无上的福光!”
    隔了一条街,萧惟深推着戴黑纱的寡妇、幼童们藏进他的小屋中,飞飞在一旁帮忙。人人皆是一张苍白惶恐的脸,浑身湿透发丝紧贴着脸,像黑夜中迷路的幽魂。
    “躲好,噤声。”萧惟深侧耳倾听。
    圣塔使者的声音近了。
    萧惟深理好衣冠,冲进风雨中拦在圣塔队伍面前:“我忏悔,我自首。”
    “还有我!”飞飞咬牙切齿,甩开精瘦的胳膊腿,闯到萧惟深跟前对着圣使开骂。
    “狗入的我肏你娘的没腚眼的杂种!放你娘的屁的真神,绑了老子!老子今天非得去开眼了!”
    萧惟深皱眉,嘴唇无声翕动:“粗俗……”
    圣坛的最上方。
    黑压压一片金面具禁卫的拱卫下,天师化作的血球蠕动着。
    它极宽,像一轮坠落人间尚且稚嫩的血日,又像战后惨不忍睹的战场。
    百年间死在天师轻飘飘抬起的掌心下的人们,这一刻压缩在血球中,破损的躯体紧挨着,层层波动翻涌。
    透过厚重的血壁,球体内部中空。
    血球内……
    无数道藤条状、由不可名状之物组成的血锁链,将谢怀安吊在半空。
    血丝组成的狂风盘旋吹拂,想要将他冲破、分解、吞噬。
    谢怀安的发冠丢了,蒙面的白纱散了,黑发垂落,衣衫破损,露出的每一寸肌肤刻着刀割般的伤痕。
    血线禁锢住谢怀安的脖颈,强迫他抬起姣好的下颔;绕过他的双臂与胸腹,勒出交织的纹路。
    莹白的手背、脚背都烙上了独眼,血液不断渗着,淡淡的白光不时在伤口闪现,杯水车薪。
    “谢欢,谢侍君,咱家还说得了空要听你的奚琴呢……”
    天师的脸从血壁中浮现,嘴唇开合,天真地笑着。尖细的声音带着重重回声,从血壁四面八方传来。
    “你性子变了许多,这也是真神的福光吗?你在哪听到的神谕……也有一块圣石砸穿你的头颅了吗?”
    “说话呀,漂亮的好孩子……咱家等着听你说说真神的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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