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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文正说着,胃捂得更严实了:“陛下若是觉得不妥,怪罪下来不会伤筋动骨,顶多全阁的人继续没日没夜地干几个月吧。”
    “是呢。陛下英明神武。”凌子游听到没日没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发际线。
    古朴的马车中。
    谢怀安倚在窗前,隔着一道纱帘好奇地望着外面。
    看着看着他神色有点不对,自己拉好布帘,抱膝坐在铺着软褥的车厢内。
    “怎么?”鸿曜从脚下的矮桌上拿出新折子看,注意到谢怀安的反应,问道。
    “这是进城了……”谢怀安犹豫道。
    “对……”
    “陛下是要带我去焚香楼吗?”
    “先生不喜欢?”
    “没,只是……没事。”
    鸿曜挑眉。
    谢怀安一哆嗦,自觉挪到鸿曜身侧,对他咬耳朵:“我看到青石板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眼前会冒出可怕的东西,也疼得发慌。焚香阁前面一整条街都是石板路。到时候万一……又会添麻烦了。”
    鸿曜从衣袖、矮柜、药箱各种地方掏起绑着不同颜色丝线的小瓷瓶,边说边指:“心口疼了吃这个,喘不上气吃这个,晕得走不道吃这个。感觉骨头疼找我。”
    谢怀安:“…”
    他看明白了,鸿曜今天死活要把他拽到焚香楼。
    恐慌去而复返,逐渐积蓄着。
    马车停下时这种慌乱达到了巅峰。
    谢怀安不愿显得无能,钻出门帘扶着鸿曜的手下了车。
    这是一条已经戒严的土路,似乎是焚香楼后面的小街。
    “陛下,先生,您往这边看。”娄贺站在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前,笑着引路。
    这条路通往焚香楼的侧门。
    谢怀安打起精神,微笑着向前走去。
    过往的幻觉像根植的梦魇,在暗中张牙舞爪。
    但刚一进门,幻觉就消失了。
    焚香楼的装潢全变了,除了雕花窗和厚重的鎏金门没换,所有天圣教沾边的东西撤得一干二净。
    眉清目秀的裴文正上了妆,穿了紫裙,对他屈膝行礼:“见过陛下,仙师。先前换装仓促,未能让仙师看得尽兴,今日特意再换了,以此赔罪。”
    凌子游满面春风,跟着躬身。
    换了朴素学子服的周隐,被娄贺拎着匆匆赶来,刚一进门就双目通红,差点直接扑到谢怀安腿前哭。
    谢怀安窘迫,却也开心。
    一切像旧日重演,他被带到焚香楼顶层的客房。
    身边是曾扮做神侍的鸿曜、曾扮做神童的周隐,负责现场调度的二当家,以防万一的凌神医。
    他曾和他们共同畅想美好的未来,也曾推开鸿曜的手,迎着蚀骨的狂风,独自走上青石板路。
    还是同样的人和地点,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
    二当家的甜糕很好吃,可以献上最佳的赞美:不齁嗓子,有恰到好处、余味悠长的甜。
    凌子游「顶风作案」向鸿曜申请面诊,意外成功了。结果因为诊治的时间过长,在鸿曜冷笑一声后开始跪地道歉。
    周隐得知他双眼安好无疾后长舒一口气,随后满面通红,一改往日清亮直率的风格,磕绊着说起最近城里的变化,突然流了鼻血,自觉加入跪地道歉的队伍。
    鸿曜掐着时间说道:“诸君,仙师身子尚未大好,需要朕亲自提醒吗?”
    鸿曜是个该血腥的时候血腥,自愿收敛存在感时又没有架子的君主,先前一直安静地抱胸靠在门前,此时踢开门,双手活动指关节,发出「嘎吱」一声。
    屋子顿时空了。
    “先生,不去窗前看看吗?”鸿曜扶起谢怀安,引着他走到窗边。
    谢怀安还浸在久违的快乐中,顺从地跟着走了。
    鸿曜支起窗子时,谢怀安才想起这下面是那条青石板路。
    他心里刚一紧,就愣了。
    “这是……集市?”
    焚香楼外,他曾经开坛卜算的那条街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竹篮子、竹筐、甚至还有铁锅和瓷碗。
    好像放东西的人来自各处,能拿筐的就上筐,没有的凑出一只破损的碗也要放过来。
    他能看到路上摆着鸡蛋鸭蛋、荷叶莲子、各式山货干货,甚至还有绑起来的活鸡活鸭……
    鸿曜道:“朕封了焚香楼前后的街,但全城百姓挂念先生,实在拦不住。凑起来送东西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担心先生受了重伤,掏了家底想让先生补补。”
    谢怀安眼眶湿润了。
    竹筐太多,他根本看不见青石板路。
    他可能从此也记不清这条路了,只记得热闹得像集市一般的心意。
    “这不行,吃不完,放着太浪费了,陛下……”
    “就知道先生会这么说,已经安排好了……”鸿曜从身后抱住谢怀安,“会留下一些为先生煮鸡汤,宫里的厨子闲着也是闲着,朕叫他们趁着食材新鲜,在全城开火做饭,见者有份。”
    “好……”谢怀安目不转睛地趴在窗子前。
    鸿曜耐心说道:“鸡汤会很鲜,浮着一层薄薄的金油,趁热浸在饭里吃正适合先生现在的胃口。但里面会放些肉,先生若是吃到了想吐,就想想这条路。”
    谢怀安认真地点头。
    鸿曜道:“好了,我们走吧。天还早,还有下一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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