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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楼后除了将士,还整齐地候着织造局的机工和绣娘们。
    他们都经历过日蚀时黑暗混乱的一天,有人还去焚香楼前送过莲蓬。
    前不久整个织造局被管控起来,所有的活计停工。
    他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生怕失去了生计。
    织造局为天圣教和永安宫办事。
    天师及各处圣塔圣殿的衣着极尽奢华,其中大多出自栾清织造总局内绣娘的手。
    最底层的绣娘们没日没夜地劳作挣得几文散钱,成果被掌管总局的太监报上层层高价,最终钱分到不同人的口袋中。
    每当织造太监捞得了油水,绣娘们都会多分到一餐饭,跟着称颂“天师仁善,福泽天下。”
    阿桑就是其中一个绣娘。
    阿桑有一双水灵的眼睛,生得黑、嘴唇偏厚。
    她生自边陲小城,一场天灾后流亡到景南的织造分局,因为会纺珍贵的霜月纱被辗转送到了昭歌。
    织造局的绣娘在流民眼中是有身份的大人物,能统一住在有屋檐的舍里。但阿桑是外来的绣娘,遭人妒忌、饱受欺凌,最终没了借住的资格。
    好在有个阿哥收留她,在茅草棚里为她挤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家。棚里还有其他流民,起初对阿桑恶语相向,等阿桑帮他们补了冬被后,跟着照顾起了她——
    一条冬被,就是流民在寒冬里的命根子。
    昭歌的冬天越来越冷,老爷们烧着暖炉披着狐裘,尚且会搓着手背叹一声“白雪皑皑,美则美矣。”
    而流民买不起冬衣,薄薄的冬被只能塞些茅草和绒毛。他们夏天尚能光膀子赤脚,冬天遇见雪就像行刺的刺客看到天师泛着血光的掌心,只能脸发青,看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顺天某年,大雪连降三日。
    阿桑被押在织造局的机房里赶一条繁复的提花毯,她冒着杀头的风险偷藏了些弃置的边角料,心急如焚地想要去补一条冬被。
    等赶回去,茅草棚已被压塌,人们在大雪中紧挨着冻成青色,阿桑没了家。
    阿桑背着尸身一个个埋到乱葬岗上,污泥上插了一朵野花。
    她不明白。
    为什么织造总局的金丝银线堆成山、裘皮烂在仓库里,她的家人穿不起一件冬衣。
    她又想起她的技艺。
    织造太监夸她能纺出最细腻的霜月纱,然而在她出生的、已经淹没在山石中的家乡,这根本不叫霜月纱。
    纱线来自草木里生出来云朵,能纺出冻不死人的冬衣。
    地上的云朵叫棉花。
    阿桑想要献棉花,缝一件最厚实的冬衣烧在乱葬岗的土坡上。
    但她没办法。
    棉花是远在天边的传说,昭歌的大地上没人愿意种。
    织造局的人谈着绫罗绸缎,没人会听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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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帝王的仪仗久久不来,机工和绣娘们的表情逐渐沉寂,气氛犹如死水一潭。
    有胆怯且悲观的人已经在想自己的出路。
    帝王不来,是不是在暗示织造局已经无用,应当就地拆除取缔。
    阿桑明亮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失落地低下头。
    候在牌楼前的人还好。
    年纪最小的周隐和裴君宝攀谈起来,请教账目的算法。
    裴君宝本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两句,见周隐理解一下就能听懂,瞬间黑眸中精光四溢,拉着人退到最偏僻的角落比划。
    裴文正和萧惟深眉头紧蹙,各自陷入沉思。
    随着帝王掌政和玄机阁阁主的有意推动,原本脱离在外的玄机阁有了并入六部的趋势,但没人知道怎么并,头顶上司会是谁。
    裴文正管着阁内弟子的名册、匠人的考校酬赏等事宜,兼任各处分坛酒肆的总管,要考虑盈利、救济粮的发放甚至新菜品的研发,常年忙得不可开交。
    萧惟深被帝王点名,深谈一番后,从微末的吏部令史一跃而成大景的工部尚书,可谓飞黄腾达。
    萧惟深没时间激动,工部管的事多是脏活累活,从山泽城郭一直到器械钱币,极其繁杂。
    他光是整理旧例就已经忙昏过去了几次,好在后来鸿曜调了数个青年才俊填了过来——
    也不知帝王怎么找的人,这些人竟都是一直守在朝中的实干家,彼此都担心同僚是个平庸的混子。见面之后一拍即合,每天上值到灯火通明。
    萧惟深每每伏案到深夜时,见到同僚忙碌的模样总会笑出来,脑中浮现白衣神子的身影。
    神子曾对他说「来日可期」。现在帝王有如神助地将同道之人放在一起,是否背后有神子的卜算?
    萧惟深不知该如何回报神子,但他记得神子的大恩,愿意为神子做任何事。
    钟镇和裴修仪就淡定多了。
    他们一个凶神恶煞,带着幽云堡镇在北方,随时准备请缨奔赴边疆;
    一个风度翩翩,率领玄机阁变成皇商、又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秘密代领了中书门下的职权,随时准备交出任何会引起猜疑的事务,安分当一个书库主人。
    此时钟镇在裴修仪暗中较近,默默往前移,希望第一个接到谢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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