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离床不远处有一软塌,萧渡半躺于其上,红衣如艳,眸子里映着周遭的灯火和他掌心中的一小方锦盒。
孟迟进来禀告:“尊主,黎护法已将少尊主接回来了。”
萧渡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孟迟走上前,好奇道:“尊主在看什么?”
萧渡眉头微锁,“难道是她说谎了。”
“尊主说的‘她’,是……?”
萧渡定了定神,道:“带阿容过来。”
萧容被带到了萧渡跟前,神色委屈道:“哥哥,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啊。”
萧渡招了招手,“过来。”
萧容咽了口口水,走到萧渡脚边坐下,怯生生地将脑袋依偎在萧渡的膝盖上,“哥哥,我怕。”
萧渡未像过去一般安慰他,而是问:“阿容,关于你的亲生父母,你还记得多少。”
萧容道:“我、我都记得啊。”
“那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又葬于何处。”
“我娘是被坏人杀死的,尸首骨灰都被青焰烧得一干二净。”萧容说的很流利,没有丝毫迟疑,“而我爹是病死的,我娘把他的骨灰洒在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洛水河畔。小的时候,每到我爹的忌日,她都会带我去洛水河畔祭奠他。”
萧渡轻笑一声,“是,我也记得她说过,她亡夫的骨灰是在洛水里。但是阿容,我这次去百花宫,看到你父亲的墓冢了。”他相信了继母的话,这些年从未去找过弟弟生父的尸首。他无法通过血禁认亲,只能凭借当年留下的线索,信物,和记忆去寻找弟弟。
萧容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
萧渡不紧不慢道:“是啊,怎么可能。可是我又想到,你娘当年是百花宫的首席弟子,再嫁前一直待在百花宫。而葬花园又是一块风水宝地,传言葬于葬花园者,转世后可一生顺遂,富贵荣华。她会把亡夫葬在里面也不奇怪。”
“可、可是,我娘为什么要说谎呢?”
“不知。”
萧容喃喃道:“好奇怪啊。”
萧渡握住萧容的手,轻轻地打开他的掌心,道:“送阿容一个小东西。”
萧容左瞧瞧右看看,“这是什么啊哥哥。”
“是你父亲棺木中的一截白骨。”
萧容惊叫一声,差点没把锦盒扔了。
萧渡按了按他的肩膀,道:“我在上面设了血禁。”
萧容看着他,满脸惊恐:“哥哥……”
“别怕。棺中人未必真的是你父亲,你也未必是他血脉。”萧渡低笑道,“你就当是在陪哥哥玩,嗯?”
第34章
萧渡语气温和宠溺, 却没有给萧容说不的余地。
一滴汗珠从萧容额前淌下,仿佛他手里的不是锦盒,而是一张催命符。
他久未动作, 萧渡催了一声:“乖。”
萧容两眼紧紧地盯着锦盒,手指哆嗦地来到开关上。咔哒一声, 盒子开了, 里面是一小节白骨。
萧渡道:“拿起来。”
汗水打湿了萧容的睫毛,他闭了闭眼, 咬着牙拿起了那一小节白骨。
萧渡眯起眼眸,身体前倾,直视着萧容的指尖。
久久的,白骨上没有任何反应。
萧容身子一软, 跌坐在萧渡脚边,强颜欢笑道:“哥哥,你应该弄错了。这、这不是我的爹的残骸。”
萧渡坐了回去,脸色有些苍白, 狭长的眸子晦暗不明, 萧容竟在里面看到了一丝惧意。
向来傲慢自负, 视他人如草芥的魔尊, 在害怕。
只有旁人怕他的份,他会怕什么呢?
萧容畏怯地试探道:“哥哥?”
萧渡垂眸看着他, 修长的手指钳住他的下巴, 强迫他抬起头来。“阿容,你是不是说谎了。”
“我没有!”萧容急道,“我……我有暖玉,有小时候的记忆,这些难道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哥哥怎么能为了一根来路不明的骨头怀疑我呢?”
萧渡的手指慢慢收紧, 几乎要将萧容的下巴捏碎。他当然知道在百花宫时是有人刻意将他们引到葬花园,从而发现梁辞的墓冢,棺中的白骨或许被人替换了也未可知。可萧容面对这节白骨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萧渡一身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萧容吓得大气不敢出,身子抖若筛糠。
“你没有?”萧渡缓声道,“那你在怕什么。”
萧容睫毛乱颤:“哥、哥哥,我……”
“不说?”
萧容因恐惧掉下了眼泪,拼命地摇着头。
萧渡嘴角扬着笑,道:“阿容,哥哥是疼你的啊。无论你说了什么谎,只要你乖乖承认,哥哥都会原谅你。”
“没有,真的没有……”
萧渡耐心尽失,浑身戾气大涨。他瞳孔一缩,萧容随即惨叫出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
他身上找不到伤口,五脏六腑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这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痛苦。萧容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犹如置身炼狱,引来了在外等候的孟迟。
孟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少尊主伏在萧渡脚下,面目狰狞扭曲,身体仿佛被折断了一般,弯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孟迟只看一眼,便知他在遭受酷刑,大惊失色道:“尊主!”
刑天宗上下皆知尊主对萧容宠爱有加,唯有心思细腻,又是萧渡心腹的孟迟知道,尊主对萧容只有宠而已。因为萧容是他弟弟,所以他宠萧容,这和当年他对萧玉案的宠爱截然不同。可即便是有宠无爱,尊主也断不会对自己的弟弟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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