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虚府上青草初绽,落英缤纷。
在这片如画的景色中,李闲庭正立于窗前作画。只见他眉若远山,温雅如玉,相比隐居的修士,更像是避世的文人。
在他身边,萧玉案脚踩着小板凳,努力地替他磨着墨。
李闲庭画完最后一笔,拿起萧玉案磨好的墨,随手泼在画卷上,一座被云雾萦绕的青山随即展现在萧玉案眼前。
“哇!”
看着小小少年惊叹的神情,李闲庭笑着问:“阿念想不想学作画?”
萧玉案认真地想了想,“不是很想。”
“嗯?”
“我想学别的,”萧玉案攥紧小拳头,“能保护人的那种。”
李闲庭道:“好啊,我教你别的。但你以后不能叫我‘大哥哥’了,要叫我‘师尊’。”
“师尊?”
“嗯,只要叫我‘师尊’,以后阿念就能护着别人。”李闲庭用笔杆轻轻敲了敲萧玉案的脑袋,“而师尊,也会一直护着阿念。”
从那以后,萧玉案对李闲庭称呼就由“大哥哥”改成了“师尊。”
一年后,李闲庭带着萧玉案外出云游,顺便打探萧渡的下落。途径溧州时,两人在一家客栈住下。
沙尘肆虐,狂风包裹着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萧玉案趴在窗台上,看着路上的行人艰难地前行,撇了撇嘴,道:“师尊——”
李闲庭走到他身后,温声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里,”萧玉案仰着小脸看着他,“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李闲庭将萧玉案从窗台上抱了下来,“时候不早了,先去睡觉。”
萧玉案听话地爬上床,主动往里挪,给师尊让位置。“师尊一起睡。”
李闲庭替他盖好被子,道:“阿念先睡,师尊就在一旁。”
先前他偶然得到一本古籍,书上记载了一桩秘闻。相传,与天道有缘者,能在西北的荒漠上,窥视天机。不像寻常修真之人,他对灵丹神器,宗门势力无感,反而对那些玄之又玄的事颇感兴趣。
李闲庭等萧玉案睡着后,只身前往荒漠,找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可惜,他并非天道的有缘人,几番尝试,也没有看到属于他的命数。
李闲庭回到客栈,小徒弟还在熟睡。等他醒来,李闲庭道:“师尊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阿念要不要去看看?”
李闲庭带着萧玉案来到荒漠中的绿野,萧玉案喜欢这种有山有水的地方。李闲庭牵着他的手,走到湖边,问:“阿念看到了什么?”
萧玉案盯着湖面上的自己,茫然道:“我……我看到了眼睛。”
“眼睛?”
“我自己的眼睛。”
小徒弟的说辞似乎不对劲。李闲庭注意到萧玉案的瞳仁开始涣散,心下一紧,用指尖抵着萧玉案的天灵,将自己的灵识汇入。
李闲庭的灵识跟着萧玉案一道沉入湖中。接着,他看到了,属于萧玉案的一生。
长大后的萧玉案,比李闲庭想象的还要明媚动人。可最后,他穿着一身如火的嫁衣,死在了东观山上。
回归现世,李闲庭抱着尚未清醒的萧玉案,平日里总是含笑的面庞满是肃杀之意。
萧玉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师尊坐在床侧,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在湖里看到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萧玉案似乎明白了什么,扯了扯师尊的衣摆,道:“师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自己长大了,然后……然后死了。”
李闲庭微微一笑:“这只是个梦而已。”
萧玉案喃喃道:“我在梦里,死得好惨啊。”
李闲庭眼眸一暗,道:“阿念不会死,师尊会护着阿念。”
李闲庭带萧玉案离开了溧州,马不停蹄地赶到位于蓬莱地界的一处山脉。李闲庭的师尊,即明真君已在此山避世百年余。
李闲庭见到即明真君后,第一句话便是:“倘若逆天改命,会有何后果?”
即明真君鹤发童颜,仙道风骨,看着躲在李闲庭身后的萧玉案,道:“你们去了溧州。”
李闲庭道:“师尊果然知道此事。”
“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即明真君道,“为师年轻时有一心高气傲的道友,偶然间窥视天机,得知自己日后会娶师妹为妻,非要逆天而行,改娶他人。新婚之夜时,遭遇大劫,被五雷轰顶而死,连残魂也未留下。你想让你徒儿和他一样么。”
李闲庭淡道:“总归要死,何不一试。”
即明真君恍然,“原来如此。”
李闲庭低头垂眸,“望师尊助我。”
萧玉案见状,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还跟着低下了头,脆生生道:“请师祖帮我们。”
即明真君捋须沉思片刻道:“逆天万万不可,但瞒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瞒天?”
“让你徒儿按照命数走,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命数已尽的那日身死——包括天道。”
李闲庭问:“师尊有几成把握。”
即明真君苦笑:“不足三成。你好生考虑罢。”
“不必考虑了,”李闲庭道,“就按师尊说的办。”
即明真君道:“想要骗过天道,首先要骗过他自己。”
李闲庭明白即明真君的意思,道:“徒儿会拿走他的记忆。还有一事,阿念所受的折磨心大于身,若完全让阿玉按照命数走,即便他捡回了一条性命,也会心死如灰,这样活下去又有何意义。以阿念命数中的性格,他或许会自己寻死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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