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对女儿哀求的目光,栾司库只能默默偏过头假装不曾听见。他心中不由暗暗责怪大女儿这般不机灵,说出这般话来,不是明摆了得罪人吗?
相较于泪流不止的栾烟,跟着侍卫一同出来的张氏则是笑容连压都压制不住的显在了脸上。
天知道她从妾室怕到平妻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心思!如今这个小赔钱货解决了,她能不高兴吗?若是她那短命娘醒来知道这消息,一命呜呼了,那她从平妻直接爬到正妻的位置,岂不是更好!
这些年来,自张氏掌家后就对栾烟多加苛责,本还担心栾烟若是真嫁入哪个高官家,得宠了报复自己。如今将她丢进那高墙内老死宫中,倒也算是一了百了。
这样想着,张氏更是嘚瑟地幸灾乐祸道:“栾烟啊,进宫当娘娘那是福气呐!你就别不识好歹了。”
栾烟轻轻偏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张氏,眼底恨意宛若一只凶兽,吓地张氏都不由退了两步。
等她清醒后才觉察面上挂不住,又虚张声势地叫嚣道:“小贱蹄子,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你这么凶神恶煞看着自己母亲的吗!”
栾烟看着张氏,语气冷冷道:“母亲?只要我娘还在一日,你就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你!”张氏被气的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尤公公眯起眼睛看这女子,心里倒是满意的很。按这小妮子的姿色,倒也有可能得了几月的恩宠。就是性子太烈,只怕会败了皇上的兴致。
想到自己出宫真正的目的,他这才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哎哟,瞧瞧栾小姐这张脸,哭地多伤心呐!罢了罢了,莫再吵了,本公公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辈。”
第4章 蝴蝶翅膀
说罢,尤公公对那栾司库招了招手,低声道:“栾司库,洒家这儿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不知道您舍不舍得了。”
一直在旁边打算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栾司库,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因着尤公公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公公您的意思是……”
尤公公笑出了满脸褶子,竖起一根指头道:“洒家也不同栾司库说那些个虚的了,一口价——纹银千两。令千金依旧能留在贵府,至于这真的‘千金’,洒家便带走了。如何?”
在尤公公开口的时候,秦宿昔就知道这老阉贼要开口讨银子了。
按照如今这个时代的汇率换算,一文就是他那个时代的一块钱,十文等于一钱,十钱等于一两。那一千两,就是整整十万!虽然一千两对一个在职数十年的官员来说,定是不至于拿不出来的。
但……
果然,一听这话,栾司库心疼的脸变了。
一千两!
他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员,每年的俸禄,也就八百两纹银罢了。虽说也有不少饱私囊的机会,但除去平日里的开销和‘礼钱’,也剩不了多少。
况且……他这十五年里花在这女儿身上的钱,也未见得就有一千两!
栾司库还未曾说些什么,张氏便先开口惊呼道:“一千两!这小贱蹄子哪儿能值这么多银钱?!”
尤公公被这妇人一惊一乍震地耳朵疼,当即脸色就不好了,只是为了银子才没有当场发作。
他不阴不阳的看着栾司库道:“司库大人,你的意思呢?”
“这……”
栾司库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好开口拒绝栾烟,可若是真让他掏那一千两银子,他也是舍不得的。
跌坐在地上的栾烟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猛地挣脱开两个侍卫,扑到栾司库脚下哀求道:“父亲,父亲救我!”
“老爷!”
张氏见状,连忙提着裙子就追到栾司库跟前儿去了,苦口婆心道:“老爷,一千两纹银,都够给季儿捐个官了!”
“女儿家早晚都得嫁人,嫁谁不是嫁呢?”
“再说了,就算你将她嫁给别人,拿来的聘礼还未必够买她的这一千两呢!”
……
在张氏一句句诛心劝诫里,栾司库对栾烟那本就只有三分的不舍,都硬生生磨成的只剩下一分了。
而栾烟的眼睛,也从一开始的充满希翼,逐渐暗淡失色。最后,就只剩下了心如死灰。
“我还!”
她拽着栾司库的衣摆,悲伤却又坚定地说道:“您今日若肯救我,这钱今后栾烟定悉数奉还!”
“还?”张氏窃笑一声,讽刺道:“你拿什么还?”
“如今你吃穿用度,包括你那病秧子老娘的药钱,哪样不是府上供给的?”
“栾烟啊,你若是个知恩图报的,就别让你爹为难了!”
她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几乎就差指着栾烟的鼻子骂了。
“够了!别说了!”栾司库怒喝道。
张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打断张氏喋喋不休的话,栾司库闭上眼沉默了片刻,但他最终还是狠心道:“栾烟,跟尤公公进宫吧。”
栾烟跪在地上,瞪大了眼。泪水就在眼眶,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声的笑,笑地很是凄凉。
“你……让我走?”
她的亲生父亲,为了一千两银子将她送进那个囚牢里,与三千女子共侍一夫。而她的夫婿,已经年近六十,比她的父亲还要大上一轮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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