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云妃愿意,她大可以试着去接受和亲的事实,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有接受……那个不被她喜欢的孩子。
倘若她能想的开,一切都会比现在要好。
可云妃对栾烟的话,却是不置可否。
她摇着头冷冷道:“你当本宫,真的有得选吗?”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老天假装厚爱罢了。
它将众多选项一字铺开,然后大手一摊,任君挑选。可是你最想要的,却偏偏不在其中。最后,不选要怪你挑剔,选了还要怪你将就。
“我曾经便拥有过最想要的,所以这辈子都注定学不会将就。”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这个字。
“那么你呢?”
云妃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栾烟问道:“这宫中每一个女人在这儿活的每一天,都有着不可明说的目的。可是为什么,本宫从你眼中看不出半点儿的厌恶?”
她一直认为,这宫中只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像她一般深觉厌恶的人,一种则是善于伪装的人。可是这位纯妃,明显不是后者。
栾烟听言,神色不由一滞。
她知道云妃在说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还在栾府时,她宁愿赴死,也不想踏入这宫门一步。可是现在,她对金明帝不但升不起一丝怨恨来,反而还有难以言说的感激和愧疚。
她变成如今这样,真的只是因为母亲吗?
脑子里的想法转瞬即过,并不愿意被就此深思。
栾烟只垂着头,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与娘娘不同,也没有娘娘那般幸运。”
“我真正想要的从未得到过,努力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
就好像有的人夜里生来就没有月亮,所以只能拼命记住这一生所有得到过的好,再聚拢成真真假假的光。这样等到黑夜来袭的时候,才不会害怕的无处遁形。
云妃看她的神色,变得深邃又充满同情。她不再逼问下去,只是静默地放生着桶中的鱼。
沉默中,木桶里的鱼越渐减少,很快就只剩下半桶不再清澈的井水。
将井水泼入亭边的梅花林里,云妃不做留念地就要转身离开。
“娘娘!”
可这时,栾烟却又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云妃眉头微皱着问道。
栾烟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犹豫着开口道:“娘娘既然对鱼都尚且有几分善意,又为何偏偏对七殿下这般狠心?”
“呵……”
云妃面带嘲讽,也不知是在笑谁。
“能傍上秦丞相,那是他的本事。他既然这般‘天资聪颖’,那有本宫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吗?”
“可是说到底,您才是他的母亲不是吗?”栾烟忍不住出言质问道。
云妃满脸的不屑一顾,“本宫若说的再难听些,那就好像纯妃妹妹你一般。”
“你不是已经用亲身经历告诉本宫了吗?一个人只有一辈子都没见过光,那才不会惧怕黑暗。”
“他还未生下来时,本宫就不喜欢他。所以本宫现在也不会喜欢他,以后就更不会喜欢他!”
“感情这种东西,它做不得假。就算一时有心去伪装,被看穿时也只会让人更加难堪。与其为了世俗的眼光去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倒不如在一开始就告诉他,有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注定不会有。”
云妃的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
可栾烟还是坚定地摇头道:“我不信。”
“我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任何一个母亲,半点儿都不爱自己的孩子!”
第66章 注定不会拥有的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有风刮过时,云妃才用一种平静到出奇的声音叙述道:“可事实证明你错了,这世上它就是有这种人。而站在你面前的我,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这句话后,云妃没有再给栾烟任何一个反驳她的机会,提起步子便离开了此处。
只是可能因为走的太过匆忙,所以她离去的身影才会略显狼狈。
更让栾烟没想到的是,云妃前脚才走,金阙离后脚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并且面色十分坦然,没有半点儿其他的情绪。
虽然已经预感到这个孩子有些早熟,但她还是难免觉得场面非常尴尬。
胸腔内的一颗心不由待滞着停了一下,然后她才小心开口试探道:“七殿下,你……都听到了?”
“嗯。”
金阙离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偷听被抓包的紧迫感。
“一字不差。”
说完后,他便自己在亭中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流淌不息的河水,也不知是想要干嘛。
一瞬间,栾烟感觉自己好像更尴尬了。
本来就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着四处走走。可是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她连四处乱走,都能碰见这么狗血的事?
和云妃谈论的那些话题,都是她引起的。哪怕她本是好心,并非有意,更不知道七皇子就在不远处听着她们对话。
可看到金阙离那沉默的样子,栾烟还是有些心疼地安慰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或许只是……”
“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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