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战战兢兢却又满目怒火不敢表露的栾司库身侧,用唯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真是难以置信……我曾经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认真的想过是不是应该放过你。”
栾司库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栾烟走到金明帝跟前。
她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跪下开口道:“陛下,家父为了仕途望将臣妾送入宫门。只可惜他棋差一步,臣妾在选秀之日并未能入选。”
“后来,臣妾为了接近皇上,便扮作歌舞伎潜入了湖心楼,有幸得了陛下的青眼。丞相只当臣妾是一青楼女子,又怜臣妾可怜,这才给了臣妾一个选秀的身份和机会。”
“臣妾居心不良是真,欺君罔上是真。求陛下……按律处置,以正朝纲!”
她这番话,除了与秦大人有关的部分,几乎算得上是句句属实。
话说完,栾烟便很是决绝地将前额往面前的青石板上叩!
就此结束吧。
可是……
额头还未触及地面,便被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给拦住了!
“……陛下?”
栾烟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金明帝。
程良媛见状,哪里还能稳得住?
急切开口道:“陛下!纯妃欺君罔上的事,可是连她自己都在众目睽睽下亲口承认了!还请陛下按律处置!”
众目睽睽这四个字,程良媛咬得格外重。
毕竟以往就算金明帝再昏庸,这样的表面工作他也还是得维持的。否则就这么明晃晃地将律法弃之如履,朝刚还如何得以延续?
这也正是她冒着顶撞圣上的风险,也硬是要将那些下贱奴才留下来的原因!
不动声色地将栾烟扶了起来,金明帝面露遗憾道:“爱妃说的是啊……众目睽睽之下,朕又岂能偏私呢?”
还不等程良媛高兴,他便又用着和方才同样的语气,继续开口道:“除非……看见这些的,都成了死人。”
金明帝用像是玩笑般的语气说出这般话来,可下头跪着的,却无一人敢真将这些话当做玩笑。
毕竟他上一次大开杀戒时,也是这样一个风轻云淡的表情。
帝王眼中的杀意并不作假,程良媛呆呆地跪坐在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陛下息怒啊!”
“求陛下饶过奴才一条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
有胆小地宫人听言,立刻便开始跪地求饶,纷纷保证自己绝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
更甚者,为了明确自己不会将今日所见说出去的决心,竟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周身尽是哭喊和求饶之声,仿佛无意间踏足了地狱……
谁也没想到,金明帝居然会为了一个犯下欺君之罪的女子大开杀戒。早知如此,当时陛下让他们出去时,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留下来啊!
金明帝走向那个将自己舌头咬断,正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小太监身边。他面色透着一股怜悯,眼神中也带上了丝许敬佩。
“当断则断,是个聪明又大胆的!”
小太监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浑身发抖,但听了金明帝的话后,心中难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今后再也不能言语,可至少命保住了啊!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金明帝便已经走到殿门前,抽出了羽林亲卫腰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将剑砍在小太监的脖子上!
利刃吹毛立断,是最适合用来收人性命的。
“陛下!”
栾烟瞪大了眼,胃里涌现出一丝不适的恐惧感。
她入宫的晚,只知金明帝年轻时手段毒辣,却也并不曾听闻过详细的事迹。就更不要说,是这么活生生的摆在她面前了!
“朕不是说过吗,朕若是想宠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点规矩?”
那人面带笑容,做着极为可怕的事,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只见金明帝将手里的剑丢还给那个羽林卫,然后看着地上小太监的尸体,面露惋惜道:“只可惜……朕不喜欢留下一点儿后患。”
这句看似是普通陈述一般的话语,实则是金明帝对羽林卫下达的命令。
话音刚落,一直随身跟在他身边的侍卫,无论是明处、还是暗处,都纷纷涌现了出来!
羽林卫不同于御林军,他们是直接归属皇帝所有的,而不是金朝。他们不需顾忌律法,只需知道,自己服从的是皇帝。像杀人这样早就熟练了千百遍的事,对他们来说,早已经像是割韭菜一般索然无味。
更何况,这厅里要杀的也不过就数十个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宫人?
哀鸿还未来得及响彻,便已经结束了,只余留下血腥的气味。直到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的那一秒,程良媛才终于清醒过来。
从一开始……从金明帝给那些奴才出去的机会时,他便没打算再让这屋里留下活口来!
她捂住嘴,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
然后如同刚进宫时那般战战兢兢地跪爬到金明帝脚边,拉着他的衣摆,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陛下……嫔妾错了,嫔妾今后再也不敢任性了!您饶了嫔妾吧……”
“您不喜欢嫔妾了吗?您先前不是说,等乞巧节时还要嫔妾给您跳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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