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芽有些近乎癫狂道:“陛下,他骗了你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瑞王殿下的转世!”
“转世?”
金明帝笑了笑,不屑道:“这世上哪儿来的什么轮回转世、长生不老?朕只是老了,又不是老糊涂了。都已经活了一辈子……还嫌在这阳世间受的苦难不够多吗?”
“只是他与阿瑞,实在是太像了……”
金明帝闭上眼,哑然道。
阿瑞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当时父皇最宠爱的那个皇子。
虽然自己才是嫡长子,虽然阿瑞一直表现的无心于皇位。可是世间向来都是登高跌重,帝王家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还能真正念及手足之情?
哪怕阿瑞整日里沉迷酒色,哪怕他对除自己以外的人都表现的暴孽无常。哪怕他不论干什么,都是以自己这个皇兄马首是瞻。
可就是因为他表现得这般无害,才让自己变得猜忌怀疑、不得不防……
第93章 戏中人
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金明帝至今还记得。
记得自己这个弟弟年幼时同他一起用桃木舞剑,打不过便哭鼻子的时候。记得阿瑞将偷偷埋在宫墙底下酿的酒挖出来,小心翼翼捧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记得他长大后做了错事,而自己却假装不知帮他隐埋的时候……
他这一辈子,为了这个皇位杀了很多人,其中也不乏血亲之辈。但却也从无一人,让他软下心肠为之动容。
本以为,阿瑞会是他唯一留下陪伴自己的族亲,可是没想到……是他的疑心病,将一切都给毁了。
至少,阿瑞是自己最后才杀死的那个人。金明帝合上眼,在心底用最苍白无力的解释安慰自己道。
他定了定神,睁开眼睛看着张芽笑道:“自阿瑞死后,朕已经许久没有安安稳稳入眠过了。”
“从一开始的借助酒精麻痹自己入睡,然后在梦中看着他浑身是血的叫自己皇兄而被惊醒。”羽。希。椟。佳。
“到现如今,酒已经不会再让朕醉了。可是梦里的人,也再没有出现过。阿瑞走了,他不会再想见到朕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金明帝变得越来越迷茫,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争夺这个皇位的意义在哪儿。
难道他将自己这一生变得龌龊肮脏、如此不堪,就只是为了勤政爱民、做一个好皇帝吗?
不,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已经没办法就此甘心了……
所以,他变得开始喜欢酗酒、喜欢沉迷于美色。仿佛只有将自己变得再昏庸些,才能对得起这个他倾尽所有来得到的位置。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回去想,如果他没有杀死阿瑞,而是无条件纵容着他放肆。
那么,当他羽翼丰满后,又是否会像自己一样,将所有隐患全都赶尽杀绝?也包括他曾经最依赖的皇兄。
活了这么多年,金明帝有这个勇气去用自己的所有去下这一赌注。可是那个该和他一同设下赌局的人却是不复存在的。
因为这世间,再没有阿瑞了。
再没有了……
金明帝脸上本就习惯性虚假的笑容,也戛然而止。嘴角和唇封齐平,少了和蔼可亲,又多了几分曾今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心里也曾翻涌过无尽的海啸,但因为总是静静的站着,所以至今还无人知晓。
他收了身上的低气压,如闲话家常般地继续道:“好在后来啊,宿昔就出现了。”
“除了那个胎记以外,他所有的一举一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和阿瑞太像了!”
“像到哪怕朕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故意编制出来,用作于蒙骗朕的局面。却也让朕忍不住的,陪着他们演下去……”
就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让他有资格去选择另一条路一般。金明帝浑浊许久的目光,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明。
他在赌,赌这第二个阿瑞羽翼丰满后,是否会亲手斩下他的头颅。
如果会,那他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在黄泉之下肆意大喊:你看,人性本就是如此的,他根本没做错!
如果不会……
那这种可能,来的倒是比上一种要更可怕些。
“朕已经许久不曾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与旁人道之了。”
拍了拍张芽的肩膀,金明帝和蔼可亲道:“知道为什么,朕会同你说这些吗?”
张芽顿时红了脸。
陛下说,他从不与外人说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张芽面上却还是摇着头,故作不知。
金明帝又哈哈笑了两声,才开怀道:“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帮朕保守秘密啊……”
他只不过是希望这个梦能被编制得尽可能完美些,可为什么,用有人要出现来打破它呢?
看着张芽巨变的脸色,金明帝拍了拍手,又唤出两名暗卫来。
然后他冷冰冰吩咐道:“处理干净,再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她吧。”
毕竟人家才刚听完自己的一阵牢骚,也不能随便丢在乱葬岗亏待了人家。
张芽害怕地跌坐到了地上,她本能地扯开嗓子,想叫救命。可暗卫却先一步,用布堵上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今儿本不该是王须红守夜的日子,可无奈宫里居然出了有人擅闯乾清宫那么大的事儿!他自然得爬起来,乖乖在外边儿候着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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