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缓步走到他身前,用一种沙哑而又刺耳的声音,邪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金明帝好笑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知道,不就是太子嘛……”
金阙如嗤笑一声,不屑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不过在你死之前,你可以叫我遥夜。”
见金明帝垂下了眼眸,并不答他的话。
不知为何,金阙如整个人忽然都充满了挫败感。
江山、性命……
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不能再这么无动于衷的?
看着金明帝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金阙如心中积怨已久的愤怒,此时不但没能消减,反而还更胜了一层!
他忍不住故意激怒对方道:“不知陛下在病危之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和荣宠近臣双双派重兵围守宫门,是怎样一副感受?”
“还不够火候。”
金明帝闭着眼,仿佛是置身事外般的冷静分析道:“我若是老四,便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冲动发兵。毕竟肖郁都这般听话了,他大可以不必出面。”
“你说这明抢来的位置,哪有‘护驾有功’得来的坐的稳妥?”
“他的确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金阙如冷笑一声,也认同道。
“那照陛下看来,这次会赢的,就该是秦宿昔了?”
金明帝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看着窗外的烽烟,金阙如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冷笑道:“我记得,陛下不是很爱与人设赌吗?如今,可感再同我赌上一把?”
金明帝仿佛来了兴趣一般,幽幽睁开眼道:“你想赌什么?”
金阙如眼中的渊狱,更加深邃了些许。
“就赌……打着护驾名义发兵的秦丞相,在看见你之后,是会跪地以求饶恕偷养私兵之罪呢?还是会将你一剑杀了,自己来坐这个皇位吧。”
既然金阙颜这把刀子扎的他还不够深,那他就再换一把好了!
金明帝勾起嘴角,“如你所愿。”
……
还在匆匆赶来救金明帝的秦宿昔,此时哪里知道,他已经成了这个糟老头子和别人打赌的道具!
刚一进乾清宫大门,他就看见金明帝紧闭着双眼,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的躺在那儿。
吓得他慌忙手脚并用地跑了过去,在其鼻子下探了探鼻息。见那遭老头子还有呼吸,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金明帝忽然一下子睁开了双目!
他紧紧盯着秦宿昔,半响后才幽幽道:“宿昔啊,偷养私兵,那可是要诛九族地死罪。”
秦宿昔:……
“不是吧陛下,咱们讲点儿道理成吗?”
他看着金明帝急切解释道:“现在我可是来救你的啊!你难道就不能假装没发现,别去在意那些细节行不行?”
金明帝看着他那无不耿直和坦诚的模样笑了笑。
虽然打赌赢了,但他却并不是很开心。反而继续淡然这一张脸,缓缓陈述道:“起兵造反的是金阙颜,你也的确救驾有功。但是……”
“现在这儿就只有我们两个,你就算是杀了我,再推卸到金阙颜的头上,也定不会有人多言什么。”
“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究还是不及自己做那个人上人。”
“宿昔,你觉得呢?”
秦宿昔:……
看来这糟老头子的确是活腻歪了,要不然还真没谁会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紧要关头,去和别人分析杀死他的好处。
他一时没忍住,竟直接对金明帝翻了个白眼!
秦宿昔看着对方无奈道:“陛下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可真觉得这位置好坐?”
“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位置,那自然是好的……”
金明帝眼中一片恍然。
随后,他又暗自摇了摇头,小声低语道:“只不过,为了得到这个位置而付出的代价,早就已经超出它所带来的利益罢了。”
否则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昏君呢?
秦宿昔听言默了默。
他知道,金明帝又开始想起瑞王来了。
“可是,臣与陛下想的不一样……”
犹豫再三,他还是好言开解对方道:“臣觉得,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其实才是最好的。 既可以肆意妄为,又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无人顶着。”
“相信瑞王殿下,他也是这般想的。”
金明帝那颗已经麻木了半辈子的心,此时却又开始抽痛了。
“阿瑞他,真是这么想的……”
“是朕……是朕的猜忌害了他。”
“是他最相信的皇兄,亲手杀了他啊……”
本来已经被封藏进心底不可触碰领域的记忆,此时却又一遍遍在脑中翻腾了出来。金明帝垂下那双被泪水沾湿了眼角皱纹的眸子,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十分无趣。
虽然他得到了这世间最尊贵的位置,可等到行将就木之年再转身去看。
却是连一件值得回首的事,也不曾拥有过。
他睁开眼看着秦宿昔,没来由的疲惫道:“宿昔啊,最后帮朕一个忙吧。”
秦宿昔:“什么?”
金明帝笑着回忆道:“当年,有人同朕告密,说阿瑞在瑞王府下偷建了一个密室,用于私藏兵器以备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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