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巨树猛然涨大数倍, 他的树冠几乎伸入云层,两侧展开, 像是伸出双臂拥抱大地。
可是一个比他更高,高如云霄的巨浪出现,像是从天空落下的一掌,狠狠拍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大地震颤着哀鸣。
白色汹涌的波浪携带毁天灭地的气势一下推平整个城市。
就像它曾经推平沙地上孩子的城堡。
“蓝星完了……啊——”开战到现在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老术士跪下来,他的哭声只剩下生锈的嘶哑。
眼前再没有城市,只有一片洪水滔滔。一个城市这么被抹掉了,像随手擦掉一个污迹。
这样的力量人力如何抵挡?
这难道不应该是天的力量吗?
当妖魔和人类们从水中起来,他们看不到陆地了,天地间只剩下一棵巨树执着地站立在水中。
“陆地呢?”人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恐慌。
白泽张着翅膀飞上天空,但是眼前依旧只有一片洪泽,视线极远处的一座小岛失去踪迹。除了水、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和残渣,他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太安静了,谁也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人动,他们充满了疑惑,还有茫然。
六边形的飞行器像个醉酒的大汉从海中升起,东一下西一下歪着,人们看着那个飞行器,一瞬间居然提不起任何力气去阻拦。
“帮个忙,帮我把那里面的东西抓出来,我有事问他。”夏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天空,他不说话前,那里仿佛不存在任何生命。
“它会死在这儿。”这是一个陈述句,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张众人熟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是淡淡的,但是这个声音一出现,众人的方向一下找了回来,眼里亦有了神采:“魔君大人,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夏夜转身看向大海漩涡的中心,那边立着一个人,和他差不多高,穿着简单的黑裤,没有衣服也没有鞋子,黑色的头发下一双银白色的眼,前肢伸出一对银白虫刃,皮肤在阳光下闪烁宝石的光。
他们隔着大海和时光,遥遥相望。
那个人影微有动作,夏夜已经闪身出现在半空。
他们相隔不过半米,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夏夜看着那熟悉也陌生的眉眼,手掌化作细长银白的虫刃,光从象征王虫的长肢上划过,一道空间裂缝瞬间成形。
空间裂缝和空间裂缝在不到半米的距离里对撞,世界黑了一瞬,足下的大海被撕裂出一个巨大豁口,海水从断口处向深渊倾泻,发出轰鸣巨响。
而两人已出现在云端并两刃相接,血液从夏夜脸颊滑落,他受伤了。
“人类的身体还是太……”
他已经完全确定,这是自己的复制体。
越来越多的兵器折损在战场之后,那些科学家尝试过复制人形兵器,然而一次也没有成功,包括夏夜的。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它不愿人间再出现这种作弊一样的武器。
所以为什么会有他的复制体?
看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睛,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冷吗?”
来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道接着一道的空间裂分,于是空间崩碎,重叠空间和碎片空间形成万花筒一样的效果。
夏夜退后一步,一手抵挡,一手缩拢,迅速将空间恢复原样。
于是天空还是蓝的,云朵还是白的。
“果然。”
每个兵器身体里都植入了控制系统,不受控制的兵器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大脑里被切除了一部分,所有可能干扰兵器的情感都不被允许存在。
他不知道冷,不知道哪种感觉叫做痛,更不知道什么叫高兴。
执行任务是兵器存在的唯一意义。
夏夜紧紧抿着嘴唇,他的出招也是越发狠利。在所有人形兵器的心脏,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控制芯片,一旦触动,芯片会释放大量可以污染基因的毒素,引起人形兵器的基因崩溃,进而爆炸。
要杀了他,只有那里可以。
一层无形的结界隔开他们的世界,夏夜不希望他们的战斗再一次影响到下面。
对付复制体,颠倒世界不合适,他身上有梦族的基因,精神体的强度远超常人,进入颠倒世界对复制体没有任何用处。
至于一眼万年,人形兵器的感知能力残缺,一万年和一天没有区别,用了也没效果。
刚刚他尝试过制作禁空结界,但是复制体到底和之前的裂空虫族不一样,他身上融合的是王虫的基因,结界被他一刀就划破了。
没有任何技巧,纯是一力降十会。
论起技巧,对面的复制体远不如,他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出招。但是说到身体素质,夏夜现在这却是柔弱的人类身体,还是花神体质,有实力也用不出来。
夏夜的长刃一下切中复制体的脖子,几乎切开成两半,但是对方却只是晃了晃脑袋,伤口立刻愈合,不留一点痕迹。
“这愈合能力……”对着曾经自己的身体素质,夏夜磨着牙。
但是最糟糕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感觉到,复制体正在学习他的技巧,他像是干燥的海绵疯狂吸取知识。
他在学习,在肉眼可见得变强。
没错,当年他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天赋党,一眼就能将别人无数次死里逃生学会的技巧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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