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能迅速洞察主院附近的动静,每个进入主院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到他。
江遂刚走进来,便看到江五垂头丧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模样。
江六站在江遂身后,见状鄙视的翻了个白眼。
王爷关心部下,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所有人都以为江遂会走过去,亲自关切江五,然而江遂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进入书房之前,他转过身,对院子里的两个人说道:“江一跟我进来,你们两个出去吃饭吧。”
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呢,根本就不是吃午饭的点,但江六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顺便还带走了装可怜失败、一脸不敢置信的江五。
同时,江一不知道从哪跳下来,轻盈的落在江遂身后。
一主一仆进入书房,江遂看着他关上书房的门,然后直接问道:“陛下派了多少人监视我,你知道么?”
江一诧异的抬头。
两人对视,江一停顿一秒,不答反问:“主子问的是哪一年?”
江遂有片刻的怔愣。
他其实不知道卫峋在监视他,他只是基于对卫峋的了解,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类似暗卫的人存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想到,卫峋监视他,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江遂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管哪一年,全都告诉我。”
江一垂眸回答:“主子身边出现外人,是从乾元二年开始,乾元二年四月,有两名羽林军跟在主子身边,乾元三年六月,增加了六名羽林军,一共八人,乾元五年,主子身边的羽林军换了一批,实力比上一批增加了不少。一直到今年七月,这批羽林军才被撤走,换成了四名属下看不出路数的人,他们像是羽林军,但是比羽林军杀气更重。”
顿了顿,他继续道:“为首者,和属下实力相当。”
乾元二年……那时候卫峋才十二岁。
江遂问:“这些人……全都是监视我的?”
江一摇头,“属下观察过,羽林军只在主子出宫的时候才出现,若主子回到王府,他们就守在王府周围,与其说是监视主子,倒不如说是保护主子。”
江遂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继续问,“那四个不是羽林军的人呢?”
江一沉默了一会儿,“主子没回来的时候,那个为首者,曾试图潜入王府。”
江一回答的很委婉,但再委婉,也美化不了这件事背后透露出来的事实。
如果是为了保护江遂,又怎么会在江遂没回来的时候偷偷潜入,既然在这个时候偷偷潜入,那必然是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遂坐在椅子上,心情出奇的平静。
其实比他想的好很多。
他信江一,江一说羽林军不是监视他的,那就一定不是。也就是说,满打满算,卫峋其实就监视了他一个多月,而一个多月前,正好是他和卫峋初次冷战的时候。
再想想,江五也是那个时候回来的。
江遂为人坦荡,他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哪怕卫峋派人把他身边翻了个底朝天,他也不怕,他只是觉得后背有些心凉。
现在他已经知道卫峋不恨他、不会害他了,那他这么做,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那天不欢而散,在卫峋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表面上和自己闹别扭、和好、将此事忘到脑后,可实际上,他从没忘过,他一直都在记着这件事,试图找到他想要离开的理由。
卫峋太聪明了,也太沉得住气了,纵然他做这些,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江遂还是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别人看到的可能是卫峋有多么情深义重,有多么需要江遂,而江遂看到的,却是他控制欲多么旺盛,简直……和他那死去的父皇一样。
江遂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江五,如今还是江五吗?”
暗卫们来自天南海北,各自有各自的故事,来到江家之后改名换姓,他们冠了主子的姓,得到了一个好记又没有意义的编号名,如果江五已经不再效忠江遂,那他这个江五的名字,自然也就该改了。
江一低沉的嗓音在书房里响起,“属下也不知道。”
江遂突然觉得心好累,让江一出去,他坐在椅子上,半晌,捏了捏发痛的额角。
全天下的人都对帝王宠爱趋之若鹜,可江遂就是那个特殊的奇葩。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一共有两条路,第一条,像何云州说的那样,挨个试,努力让皇帝对他死心。
第二条,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粉饰太平,等到再也装不下去的时候,再做其他打算。
江遂沉默的想,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选第二条。
然而片刻之后,他做好了决定。
他选第三条路。
——离开。
他想辞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固然有噩梦的因素影响,但现在除去噩梦之后,他其实还是想走,他不喜欢权势,更不喜欢朝堂,之前没有立刻就走,是因为他怕一着不慎,就迎来灭顶之灾。
如今知道卫峋不想杀他,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只是卫峋的性子太难搞,他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这样想着,江遂立刻站起身,来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笺,江遂蘸了蘸墨水,笔尖在纸张上停留片刻,然后,他移动手腕,慢慢的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