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私下宴请糜荏,询问他皇子辩能否继承皇位。
当是时,糜荏眺望天际,沉吟不语。
他以星空为盘,推演八卦许久,方才得出结论:龙困浅滩,又有大劫自东北而来。
龙困浅滩正是皇子辩如今面临的状况,何进自然相信。听闻大劫将至,他又请糜荏再做推算,终于找到端倪。
天师道渠帅马义元,暗中跟随张宝入京,并未上报朝廷。
百官闻之一怔,张宝却听的心惊肉跳:血口喷人!本天师只是为驱邪而来!
何进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如刀尖锋锐:陛下,微臣于昨夜凌晨抓获一人,此人张天师识得,名为马义元。
张宝大惊失色。
他身后侍从整个人猛地一抖,手中木盒猝不及防摔落在地。咚地一声,木盒碎裂成两半。
臣连夜提审马义元,终于今晨招供。他说天师道张角、张宝、张梁三人聚集百万刁民,准备起义谋反!
他骤然丢下一道惊雷。
今岁十月起,张角于钜鹿自封为天公将军,封张宝为地公将军,封张梁为人公将军。他们三人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号令百万刁民于甲子年甲子日,既明年三月五日,举兵谋反!
满朝哗然。
第三十八章
事态至此已经十分清晰。
天师道渠帅之一的马义元, 在重刑之下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招了,张宝无可狡辩。于是天子一声令下,朝中嚣张不到两日, 惯以慈悲闻世的张宝张天师锒铛入狱。
张宝哭喊着求饶, 仙风道骨的模样荡然无存。然而早在赵忠暴毙时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天子,哪里会轻易地放过他。
他被五花大绑拖下去时,目光正好与糜荏相触。瞧着这人漫不经心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的目光,张宝忽地想起他刚至天师监那日糜荏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糜荏说:这是本天师请你喝的断头茶。明日过后, 你将会身败名裂, 一无所有。
现在他哪里是身败名裂, 一无所有?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身首异处!
张宝浑身冰冷, 遏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想起十常侍屡次来信, 许以重金请求他的兄长张角对付糜荏。许是怕他们不敢入京,他们在信中说糜荏不过只是一介招摇撞骗的宵小。然而等他入了京, 十常侍却一改先前口风, 要他一定不能轻视糜荏。
早已被信众捧上了天,真以为自己卓尔不凡的张宝当然不相信,觉得是十常侍没见过世面,居然被这么个小白脸吓破了胆。说起来糜荏到底是怎么骗人的,莫非当今天子与朝臣,就独好这他的弱不禁风, 容貌昳丽?
但见十常侍惊慌不定的害怕模样,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跟着防备了一番。哪曾想这人明面上是没有动手,实际却精准狠辣地抄了天师道的底!
张宝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他既悔自己轻视糜荏, 没有为马义元隐藏行踪;又恨谎报军情的十常侍, 若非他们误导自己也不会如此大意!
这会见糜荏正用着嘲讽、讥诮的眼神看着自己, 张宝脑子一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大声喊叫道:错了,你们都错了!十常侍不是邪崇,糜荏才是!
糜荏才是魔鬼,他才是邪崇!他是啊!!
他没能喊完,便被人一拳打中口鼻。这一拳力道极大,不仅揍掉他两颗门牙,鼻子也血流不止,模样看着狼狈万分。
原来是何进见他乱说话,命人给了他一拳。受命的侍从正好崇拜糜荏、看张宝不顺眼,哪里还会留手。
只恨自己没长出八只手来揍人。
随着张宝被拖入大牢,这场闹剧终于落幕。
朝臣尚未彻底反应过来,张让咕噜噜转了圈眼珠子,豁然跳出来大声谴责:好啊,难怪这逆贼一来便一口咬定自己能驱邪,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赵常侍!
不得不说,能被刘宏尊为阿父,张让的头脑不算太简单。他清晰知道他们十常侍与天师道牵连甚广,一旦张宝招出他们这些年的联系,十常侍必然也要跟着人头落地。
不如先倒打一耙再说。
其余常侍们也跟着反应过来了,纷纷跳出来道:是啊陛下,想必这逆贼正是打算害死我等肱股之臣,好上位国师害您啊!
幸好河南尹机智,我等才能保全性命,侍奉在您身旁啊!
还有人哭诉道:难怪他要诬陷赵常侍是邪崇,赵常侍你死的好冤枉啊!
这戏未免就有点过了,听得士族清流不住讽笑。
杨赐道:奸贼张宝是大逆不道,但这也不代表诸位便是无辜的吧?
张让心中大恨:杨司徒,难道你没有看见他害死了赵忠吗?被害死之人都不无辜,那还有谁人无辜?
杨赐负手冷笑:对不住,在下只能肯定自己是无辜的,不能保证诸位如何。
几人还要再说,上座传来一道怒吼声:够了!
一场接一场的闹剧已令刘宏疲惫不堪,他按了按自己发酸肿胀的脑袋,挥挥手道:够了今日之事,至此为止,任何异议,明日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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