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过些时日吧。等那三名妖道因吸食过量的五石散而亡,刘宏脑中就只会记得他的好,彻底忘却对他的怀疑。
他胸中有决断,这段时间便窝在府中养花弄草,考校自家小妹与赵云的学业,满身气度雍容悠闲。
看的麾下门客心中大定。
在此事发生之初,骤然听闻糜荏被陛下罢免时,众人不惊慌是不可能的。心中到底存着对主公的信任,沉着气没有做出过激之事,而是等到休沐日才来糜府询问。
等见到糜荏,谣言不攻自破。
至于朝中官吏,这会见就连天子最宠爱的糜国师都被罢免了,大多心中顿生绝望之情,只能垂头丧气地各自回家去凑修宫钱了。
百官的反应都在糜荏意料之中。
他已经告诉过他们不必急着交修宫钱,如今这些人不听他的他也管不了。反正他辞官中,谁也打扰不到他。
糜荏沉吟片刻,将手中温茶一饮而尽。
天色向晚,他送别所有门客。正要回去书房中看书,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子苏!
糜荏豁然回头,这才看见有人身骑一匹高头大马,从街道另一头狂奔而来。
这人只着一袭湛蓝色的骑装,外头披着件白色大麾,隐约可见大氅上头的绒毛。似是急于奔波,他头顶的发髻散了,用以绾发的玉簪也遗失在了半途,他却舍不得浪费时间勒马去捡。
于是满头墨发只用一根银丝带松散系着,凌乱的发丝随着骏马的奔腾,在风中肆意飞扬。
他明明很狼狈,很倦怠,可他的身子依旧挺的笔直,眼眸依旧明亮如初。清俊的面庞,一如既往淡雅矜贵。
在这一瞬间,糜荏眼中的色彩全部褪去。唯有这个人,是苍茫雪色之中唯一的存在!
他怔怔看着这个人。第一次感受到安放在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的如此强势且热烈!
文若!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荀彧,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很想问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明明已经写信给文若,要他安心呆在颍川,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再慢慢回京。那么等到文若回京之后,他又会是站在巅峰之上的糜国师。
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回来?
但糜荏到底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清晰的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只身一人在寒冬腊月,骑着马从颍川赶回京洛!
哪怕一路风雪倾城,一路艰难险阻!
糜荏的喉头哽住了。
他这一辈子遇到的善意很多,亦为此动容过很多次,分别来源于他的家人,老师,好友,乃至朝中同僚。甚至这段时间便有不少人以为他真的失了势,雪中送炭前来探望他。
却没有一个人,像眼前之人这般,给与他如此强烈的震撼!
他握着荀彧的手,见他脸色都被冻得发青,忙将人拉入府中:快些去我房中。
荀彧张了张口,没说什么。迈着僵硬的脚步随他而去。
糜荏的主屋中已烧起炭火,很暖和。荀彧只在门口站了片刻,浑身便一个激灵颤抖起来,不能自控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十分失礼的举动,他抬起冰冷而麻木的手,捂住口鼻不愿再走进门。
然后被糜荏强势地拉到床边:你先把湿衣裳换掉。
床上放着的是一套糜荏的新衣裳。似乎刚洗晒过,暖暖的很好闻。见糜荏出门去交代事情,他不再矫情忙换好衣裳。
不一会儿,糜荏便提了毛巾与一桶温水进了屋。冻伤的人不能泡热水,必须要以体温相近的温水复温。
至于交代侍从的姜茶,需要庖厨煮起来,没有这么快。
糜荏仔细地凝视着他。他的目光极为专注,好像这个人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他看到这人的脸颊被冻得青白,手指被冻得僵硬,满身血液都似已凝滞。甚至在他拉着这人的手放进热水中许久,才感受到水的温度。
糜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他蹲下身来给荀彧脱了鞋袜,将他的双脚放进这个装满温水的木桶中。
水刚好没过小腿,可以快速驱寒。
荀彧微惊,伸手想要阻止他:主公千万不可
糜荏却坚决推开他的手,郑重道:你都要为了我把身体冻坏了,我却不应该替你脱去鞋袜吗?
荀彧笑了一下:不是这样的。
主公信任彧,彧自然也要回报这一份心意。他道,无论是荣耀还是低谷,彧都想要陪着主公一同面对。
他信任子苏,知道这不过只是天子的怀疑,以子苏才智一定能妥善处理好此事;却也担忧在被天子忌惮之后,子苏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是因为,他无法自拔地爱慕着这个人。
现在,他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看着他满身安然无恙,一路上提着的心总算放回原处。
才可以将几日以来,只身一人的风雪兼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糜荏深吸了一口气。
他注视着荀彧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可以抱一抱你吗,文若。
荀彧呆了一下。
他听到了糜荏的话,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上忽然升起一片红晕。他手足无措道:自自自然,可、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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