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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提点,赵玉怜终于猝然大悟,登时瞪大了眼睛。
    沈晏仍在继续:“或许我们都弄错了,你父兄要除掉的那个,从始至终都不是你,是聆春。”
    第39章 混乱
    林府大宅, 前厅宾客喧嚣,一片喜庆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 便是新娘子的花轿迟迟不见踪影,林老爷子杵着拐杖站在门口, 冲身旁的小厮低声说道:“少爷还没找到吗?”
    小厮无声地冲他摇了摇头。
    老爷子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像块干燥虬结的老树皮,他将拐杖轻轻一杵,立即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去找, 成亲的大日子, 新郎新娘都没影, 满堂的宾客是与她们消遣的吗?!另再派两个人去催催亲家, 问他那边究竟作何打算, 总不能一位唱赞人落水, 便连带着整场婚事都推延吧?”
    小厮连连点头, 恭敬地一躬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众人视线。
    席间宾客已经坐满,正私语着等待新娘的到来, 忽而, 前门有人惊慌地高呼一声, 过了片刻, 小厮屁滚尿流地冲进厅内, 颤抖着两条细面条腿,哆哆嗦嗦地指着门口,“新娘……新娘来了。”
    他的语气间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但此刻众人全被姗姗来迟的新娘子吸引了心神, 自然就原谅了他的无礼,一个个齐刷刷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地将视线投向门口。
    首先进来的是林老爷子。
    他年逾五十,身体仍旧十分硬朗,平日中气十足,可从垂花门到大厅短短一段路,竟是踉跄着倒退走回来的,一边被小厮搀扶着,一边直直地盯着另一道缓缓往里走的人影。
    “清、清慧郡主?”有人诧异出声。
    往日端庄典雅的清慧郡主,此刻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喜服,雪白的面颊上横纵竖直地勒出五六道渗着血的红印,像是被无数道看不见的锋利细线绑住了,血液从鬓角一直流淌到颈窝,身上亦是有长短不一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本就艳丽的喜服,她却像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依旧神情平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林老爷子胸膛猛的鼓起,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他迅速地拄着拐杖横到她面前,问道:“清慧,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你了?你的父亲呢?送亲的车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清慧缓缓地转动眼珠子,随着她这个动作,本就诡异的场景更加诡异了,众人纷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清慧似乎是温和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在如此境况下,她竟然还能温婉有礼地朝对方福一福身,“祖父,劳驾,仕郎在何处?可否让我先见见他?”
    正常人这时候都应该拒绝,可老爷子纵横官场几十年,一双眼睛练得毒辣无比,一下就看出清慧从容不迫的举止下,生离死别的悲意,竟一时间有些犹豫,倒也不知该先问清来龙去脉,还是依言让她见孙儿可能的最后一面。
    他正踌躇间,垂花拱门又走来一人,清慧郡主这般模样,吓得所有护卫都跟进了厅堂,门外竟无人在守,自然也无人通报。男子步伐平稳地走进来,头发极短,模样甚怪,肩上却扛着一人,他将那人放下,用力在人中上按压了一下,不过片刻,那人便幽幽转醒,正是林家失踪了好几个时辰的新郎官,林思仕。
    “……清慧!”林思仕甫一转醒,见到清慧郡主这般模样,自然是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手忙脚乱地朝她扑过去,手掌虚虚地悬在空中,不知该触碰哪里,“清慧……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大夫……大夫呢?!快请大夫!”
    席间无人应答,大家踟蹰着看着清慧郡主显然不对劲的伤痕和莫名僵硬的眼珠子,后背蹿起一片凉意。
    只有林思仕仍在大喊大叫:“都瞎了吗?拿件披风来啊,我说请大夫你们听不见吗……”
    这个男人的真心一腔赤忱,永远凌驾在怀疑和猜忌之上。“沈晏”目光轻飘飘地从清慧脸上扫过,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仕郎。”清慧忽然唤他,在无数人惊恐的眼神中扯起嘴角,像一尊失去了灵气被细线操纵着的木偶娃娃,唯有眼神是平静的,温和的,“拜堂吧仕郎,我想拜堂。”
    明明她没有哭,甚至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可林思仕还是感同身受到了她的绝望,他缓缓睁大眼睛,脑海中抽丝剥茧似的将近期所有异样排列出来,忽然间,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嘴唇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好,拜堂。”他这样说道。
    于是新娘微笑起来,两人牵着手步入正厅,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林老爷子站在庭下,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这对新人,良久,忽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赞礼人,新人便自己喊赞词,新娘微笑着扯起嘴角,她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面对天地,齐齐叩首。
    “二拜高堂。”
    林老爷子站在庭院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遥遥对自己拜下。
    “夫妻……”
    林思仕抬起头来,眼眶已红,哽咽着道:“夫妻……对拜。”
    “——且慢!”
    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厉喝声从垂花门传来,一众宾客在这样的喝声中猛然回神。赵家父兄身后跟着一串护卫,形色匆匆,疾言厉色。
    清慧道:“仕郎,拜堂……”
    赵父大怒:“孽障尔敢!”
    林思仕在这样慌乱的情形中停顿了片刻,如同某种象征,这场拜堂就此偃旗息鼓,永远都无法礼成。清慧不慌不忙地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流连地在他的眉眼间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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