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焕脸上的神色又淡下来,比常人眸色更深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
方宁书想到之后自己要走,与他对视,不知怎么心中泛起些没有由头的难受感,忽然有些想念之前厉焕伪装的那个体型了。
小小的一只,多好抱啊,现在虽说知道眼前这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少年人,但看着足足比他高半个头的个头,也下不去手碰他。
“话说在青白城那边,”方宁书道:“虽说他现在还顾不上我们,但等萧天竹已死,等楼西陶走了,他必会对我们下手,到时候怎么办?”
“不难。”
方宁书一愣,而后他就看到厉焕起身站在了窗边,他将器鬼取出放在外面,那只器鬼察觉自己得到了自由,立马惊醒,很快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方宁书脸上变幻,“你将它放走了?若是被楼西陶撞到他来找你怎么办?”
厉焕道:“器鬼智力低下,全凭直觉做事,它现在察觉不到我的气息,自然不会过来找我。”
“察觉不到你?”
厉焕:“你记得我之前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它最先攻击的人是谁吗?”
方宁水回想,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时……它先攻击的是我?”
厉焕笑了笑,“它曾经被许玉操控折磨过,所以分外惧怕和憎恨她的气息,此前你身上有她所下的花毒残留,并不强烈,所以它将你当成了虚弱的许玉,想攻击你报仇。”他将窗户关上,“我现在已经元婴,元婴之后所有气息内敛,若非我的灵力外泄,或是流血,器鬼已经发觉不了我。”
他话落,方宁书好像明白了原文中为什么太阿楼最终没有发觉厉焕本人就是玄血的原因。
紧绷的神经松下一些,他松了口气,“幸好。”
“恩?”
“没事,”方宁书在外跑了一天,精神放松下来,现如今也有些累了,摆手便往自己的屋中走去,“其他的事明日再说,早些休息吧。”
扣一声门被关上,厉焕定定看着,直到窗户处有声音响动,这才回过神。
窗子被拉开,李承思的脸出现在了外面:“公子!”
厉焕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没有起伏,“说。”
李承思就站在外面,没敢进去,拉长脖子汇报道,“楼西陶今日和青白城说得不是很愉快,听太阿楼的人说近几日是走不了,他们老楼主下了死命令,找不到什么东西不让他回去,但为什么要找和找什么我没查清楚,还有……”
他从口袋中窸窸窣窣掏出了一包类似于黑灰的存在:“青落那鸽子是炼化的死灵鸽,怕火,一沾上火就会变成这种东西,我在凤鳞居附近发现了一些,引走一部分,也处理了几只,这东西数量多,以后还是得小心应付。”
“知道了。”
李承思看他表情不错,便猜出他和方宁书今天相处还算愉快,便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打探来没什么用外界的事情,直说到口干舌燥,“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那三族,方氏的人还在到处找少族长,费氏远在江陵没什么动静,不过最近乌氏到有些奇怪之处。”
“何事?”厉焕声音很淡。
“乌氏世代行医,本来他们统辖的幽州应该是最无病无灾的地方,却不知道近些时候怎么了,有些小疫出现……不过倒还好,都只在一小片区域里,扩散的很慢。”
“什么样的疫病?”
“都是发热的急症,生病的人似乎会身上发痒,听起来倒没什么。”
厉焕微微皱眉。
“其他便没别的了,”李承思道:“那我先告退了,公子。”
厉焕颔首。
窗户很快被放下,外面的人消失不见。厉焕低下头,目光落在方宁书方才喝过水的杯子上。
他稍微有些出神,眉心蹙起,正欲伸手将那个杯子拿起,却在此时窗户又被突然抬起,李承思的脸又出现在外面,看着厉焕道:“公子,我方才路过少族长房间,从窗户那边看到他好像……”
厉焕抬眸:“怎么?”
李承思不确定道:“……好像做了噩梦?”
方宁书很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杀念,眼睁睁看着萧天竹在他的攻击之后再无生息,又第二次回去看见那僵硬的四肢,他不由折磨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放又回放,直到那些化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不断刺激神经。
床上的人陷入梦魇,弓着身体,额间析出细汗,紧紧闭着双眸,嘴唇发白。
厉焕皱眉,李承思的气音从窗户旁边响起:“公子——少族长怎么样?”
厉焕眼睛扫去,那门扇的支杆突然便松了,直直往下掉去,李承思赶忙避开,但还是被敲了一下,那门扇晃了几下不再动,将里面的景象全然都挡了个掩饰。
李承思:“……”
毫无人性。
他嘀咕了两声,扭头走了。
屋内,厉焕将烛火点亮,伏下身子靠近床上之人,声音很轻,“方宁书?”
方宁书下颚紧绷,呼吸的声音沉重,对外界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厉焕碰向他的手指,素来比他温度要高的手此时一片冰凉。他眉宇沉下,运灵力将自己的手变得温热,然后将方宁书露出被子的那只手整个包在他手心之中,“醒醒,那只是个梦,方宁书。”
睫毛似乎有些颤动,厉焕将他贴着脸的发丝理好,指腹抹去他额间的细汗,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发现过的轻柔,“没事的,不用怕,醒醒,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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