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日渐久,张三到底是做生意的,他谨慎地发现尹口郭有些不对。
尹口郭在这三月里,和张三买了六批货,每次都是货到给钱,从未有拖欠的时候。本应该让张三感到放心才是,可每次交货的地点却是在城北乱葬岗。
再加上郭半边手底跟前跟后的几个人都浑身匪气……做生意少有不聪明的。
有的愿意为了利益隐忍,如张三;有的却不愿意。
时至今日,张三始终不敢去问,死在乱葬岗的那个外地商人并奴仆是不是尹口郭所杀。
他只知道在那两人死亡当日,碰巧有人撞见了尸体,并且带走了那只与负责殿后的两人碰面过的大猫。
“你当初派了老丁去探探,却把自己探进去了!现在何九死了,你还只记得他死了就不会再泄密?”张三有些忍不住,前些天这屋舍里,可还死了一个!
这么算来,已是三人了!
老丁便是那偷入虞宅、继而死在牢狱里的毛贼!而何九便是今天死的那个,是剩下来的那个外地商人。
那猫身形矫健,下手极狠。似乎记住了人的模样,更清楚他们的气息味道。
当日殿后的那两人被抓破了脸,回城后一直藏着不能出门,憋得一肚子火。那几日他们常在屋舍里拿歌姬泄愤,有种他们去了定能替代老丁把那恶猫虐杀的宣泄感!
可某一天夜里,其中一人被无声无息地扼死了。
没人能察觉到那只大猫的来去!如果不是有巡逻的人看到一点黑影,便是谁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张三是爱钱,但是更要命!
更何况张三米铺和两家押粮商队联手才堪堪满足了尹口郭的需求,本来预定好明日会送去最后一批粮,现在何九死了,一旦官府知道,定会严查,这进出县城都有些困难。
尹口郭不以为然,“那只怪猫仗着夜深人静与身子轻巧,不过是只畜生,并无大碍。如果不是老丁去了一趟虞家,谁会知道那怪猫就在他家?”只不过老丁本就是按着探子培养的,拳脚功夫差了点,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尹口郭确实不在意手下的死亡,但他进城来才带了七个人,折损了还是有些心疼。
张三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现在何九死了,这屋舍都是我的家仆,要瞒住不是难事。但是那尸体要怎么处理?”
尹口郭乐呵呵地说道:“当然是报官。”
“报官?!”张三瞠目结舌。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胡髯满面的尹口郭捋着胡子,理所当然般看着张三,“自然应该报官。”哪怕那堆胡须都挡住了尹口郭的面容,张三还是能看到他的笑容越裂越大,“难道你有其他的主意吗?”
张三沉默。
等张三离开后,这热闹后重归落寞的屋里只剩下尹口郭的人,他大口吃着剩下的酒水,漫不经心地和坐下首的人说道:“把李甘的尸体处理干净了,别被张三知道。废物!打前头才说了要戒备,今儿他娘的还能被猫扼死,简直是蠢货!”
今夜这屋舍里死的不是一个,是两个。
“是!”
那人干脆利落地应了。
尹口郭把玩着杯盏,随口嘱咐着,“赶明儿报官后,盯着张三,等最后一批货到手后,杀了他。顺带你的手法该练练了,何九尸体的手法太糙。”说好的伪装弄得有些四不像。
“啪啪啪!”那人当即连续狠抽了自己三巴掌。
尹口郭微眯着眼,浑然不在意,反而在想着别的。虽他不放在心上,可那恶猫当真是诡异。
何九是他派人杀的,可李甘确确实实是去取酒时被扼杀。与他同去还有一人,却浑然没有发现最里头李甘的动静。
最渗人的是,包括前头那被扼死的,这两个恰恰是在乱葬岗试图杀了恶猫的人!
那猫当真如同幽冥而来,记仇又凶残。
随即尹口郭低低笑出声来,他突地想起那日在街上惊鸿一瞥的虞玓小郎君。凶猫是在他的家中……刚好又是姓虞,他倒是想看看何九的事报官后……届时,那小郎君会如何反应!
尹口郭舔舐着杯壁滑落下来的酒液,眼里满是饶有趣味。
…
何县令很头疼。
昨天夜里,西北坊死了一个人。
死状异常惨烈,哪怕是前两月在乱葬岗的那两个游商都没这么悲惨,背部看起来就像是被野兽活活撕裂般。更惨的是因为宵禁与害怕的缘故,报案的人拖延到清晨才来衙门,而那个时候案发现场的情况早就流传了整个县城。
连续数月内发生这样的案子,再加上昨天抓捕归案的陈屠户那事,何县令表示他要秃头了。
发生了这般恶劣的事件,何县令不得不把陈屠户的事暂时交给老县丞去处理,而他则是立刻决定开堂审问昨夜的案子。
百姓不懂什么叫朝廷律令,也不知道户口税收的重要,这杀人案反而会容易引起县城百姓的恐慌。倘若不及时出面,怕是流言四起。
正此时,留香楼正有一场小小的聚会。
几个关系亲近些的郎君坐着一桌,除了年纪最小的虞玓吃茶,其余皆吃着酒,算是给陆林,卢文贺,何光远践行。
西北坊出了个杀人的事早就被人所知,他们在留香楼吃茶时听到茶博士说县衙打算开堂,登时来了兴趣。卢文贺有些跃跃欲试,“难得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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