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三看起来像是在奉承尹口郭,可光听他称呼尹口郭的模样,那定是饱含着怨气的。
石城县近来谣言纷纷皆是关于那只凶残的恶猫,有鼻子有眼的说法越来越多。
张三起初也怀疑过,但是他在石城县那么多年,于县衙还是有些门路的,起初是为了陈屠户那件事,却阴差阳错得了仵作关于西北坊死者的看法。当初尹口郭言辞凿凿凶手是那只凶猫,且传言越来越广……可事实分明与他的说法不符,这岂不是在糊弄张三?
当初在西北坊屋舍,除了他张三的人。
就只有尹口郭的人。
而如今和尹口郭合作过的人,如今竟只剩下他一个!
这如何能让张三不紧张后怕呢?
这所谓凶猫的消息,怕是尹口郭给放出去的吧!
尹口郭吃着酒,看似平静地说道,“你想贪了我的钱?”他捏着酒杯,望着张三的眼里满是恶意,“你可知上一个这么做的人,现在如何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张三不会拼得鱼死网破。
可尹口郭这明晃晃的杀意却让他胆战心惊,连忙说道:“你可别忘了,我的手中有大量关于你的消息,倘若你真的敢对我动手,明日我未归家,那些消息就会送往府衙!”
尹口郭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光是县衙那些残兵败将,你以为能奈我何?老子当初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哈,那虞玓已经知道那乱葬岗的事同你有关,且就算县衙挡不住你能奈何,这平州附近可是……唔唔唔……”张三那飞沫怒言还未说完,就被站在他后面的人用力踢了一脚膝盖,疼得弯了腰。
“嘴巴堵上丢到后面去。你带个人拿着他的牌子去张三米铺领粮,能拿多少拿多少。明日出城!”尹口郭眯着眼说道。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如今再继续逗留下去没有意义。若不是还留着张三以防万一,他现在就能把那怂货给砍了!
尹口郭在屋舍里慢慢吃茶,思忖着方才张三的话头。
那虞玓……是个祸害。
当除!
还未思忖完全,尹口郭耳边听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声响,顿时皱了皱眉。
他在这县城内有些嚣张,可行事到底是隐蔽的,除开张三他们外,从来不曾接触过外面的。但凡进了这屋里的人,就没能出去过,那日吃酒的歌姬现在还在后头养着。
“怎么回事?”尹口郭有些怒意。
外面守着的人猫着腰进来,“老大,外头有人在成亲,迎亲的队伍堵住了门前的道。”
尹口郭蹙眉,听着那些喇叭唢呐的声响头都大了,“滚滚滚!”
那人麻溜滚出去。
尹口郭现在手底就剩下四个人,这一趟进县城虽然折损了三个,可对尹口郭来说还是一趟值得的买卖,不然他上哪儿去找能养活那一堆牲口的钱,百来张嘴总还是得花点功夫。
他训完人后,又悠哉吃着最后一杯香醇浓郁的酒。
这还是张三最初为了生意牵线送来的,据说是这县城里最得意的酒水。
果然还是有些滋味儿。
尹口郭把酒杯重重摔在地面,盘算着等出去后再抢掠几个村庄,带些美娇娥,这过冬时节就能舒舒服服度过了,总好过给皇帝拼死拼活数年,连恣意放纵都不允许一二!
那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哟!
…
夜晚秋风飒爽,宵禁后坊外的街道除了巡逻的队伍脚步声外,寂静无声。有一道阴影快速略过坊墙,如入无人之境般踩着瓦片踏过屋舍,迅速地翻到了虞宅门外。
虞宅日间只有老刘叔一人守着,夜间刘勇偶尔会去陪着他一块值班,只后来虞玓说不许日夜操劳,就改成了在门房的小间睡觉。刘嫂也不理会自家丈夫的倔脾气,自己一人睡得更踏实。
那黑衣人快速翻过虞家的墙壁,贴着墙根阴影往后院深处去,在安静的后院中听到了朗朗读书声。正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左近的书屋亮着豆大昏暗的光芒,窗户剪影上印着那站得板正的小郎君。
“……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无纵诡随,以谨罔极。”虞宅的人气确实淡薄了些,偌大一个宅子里,似乎只剩下这缕人烟味,在幽幽诵读着诗书。
那黑衣人艺高人胆大,粗鲁地推开了门。
初入书房,夜行人就看到虞玓背对着门口,立于书架前的模样。
他根骨分明的手指搭在书的脊背,正抽出一本极厚的书籍。那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吸引了虞玓,那背诵的声音暂且停下,他回头看着肆无忌惮站在门口的黑衣人。
他身形粗壮高大,赫然挡住了门口的出路,蒙面后露出来的眼睛冒着精光,一看就来者不善。
虞玓把拿下来的书籍搁在桌案上,森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了两下:“王君廓。”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来者,清冷地说道:“别来无恙。”
尹口郭,不,王君廓黑布后的脸登时就冷了几分,“谁告诉你的?张三?”他还未露出半分狰狞,就全被虞玓的这句话堵回来!
张三那家伙猜出来了?
不可能!!
王君廓思忖着,以张三的性格,哪怕是再爱钱,知道他是谁之后都不可能与他做生意。张三顶多就猜测到他是土匪强盗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