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整个殿内的人都匍匐跪下。
太子醒了!
太子殿下终于醒了!
在孙思邈断定近日会醒来的时候,偌大个东宫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
“什么日子了?”寂静了许久的宫殿,头一次响起了主人极其沙哑的嗓音。
内侍一五一十说了。
他听了回答后,半晌又沉寂了下来。
便是殿内的内侍也不敢擅自起身,去通知医者或告知圣人皇后。
太子殿下一贯是温柔的,有礼的,哪怕是发脾气都温和不已,可他们这些东宫伺候的,对太子殿下总有抹除不掉的畏惧,不敢对他的命令有任何的忽视。
李承乾合眼。
他赌赢了。
“孤要沐浴。”
无人敢对太子殿下大白日要沐浴有任何的看法,哪怕是在大病初醒的现在,内侍很快吩咐下去。
直到李承乾褪去衣裳,着中衣浸在温热中,剧烈的疼痛才散去几分。哪怕是近在咫尺,正在舀着热水替换的小太监浑然不觉自己一脚踩在鬼门关,丝毫看不出来正一脸平静、闭目养神的太子正头在忍受疼欲裂带来作呕的眩晕。
“出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退出去,门外站着一排静若寒蝉的东宫侍人。偌大个宫殿内外鸦雀无声,似是畏惧着惊扰到里头的主子。
他待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后,方才睁开眼眸,漆黑幽暗的眼里死死盯着微弯的手指,“猫……”他想起后宫里的那只白白胖胖的雪球儿,娇俏的叫声与松软的毛发似乎是这种生物示弱的利器。
可梦里那却是傲慢的、矜持的、极具力量的凶残模样。
他记得某种触感。
那双手的主人,总是冷淡的,看不出表情的样子。但是那双手很温暖,很稳。
一个偏执而古怪的小孩。
“……是暖的。”
尾音很快消散在淡薄的日头里,他苍白俊秀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情绪,卧榻在床的病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消沉,可眉宇自然流露的威严却不许任何人质疑。
不多时,一个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重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左右武伯中大夫,即拱卫东宫的六率首领恭候多时。太子敛眉,温柔倦怠地说道:“药藏局轮换了吗?”
“拖延之罪,已彻底清除干净。”其肃杀之意呼之欲出。
太子温和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更新get√
*
①引用自骆宾王、北宋刘恕的文章*
顶锅盖(我走),猫后面还是会出现的orz,只是太子的性格手段狠了些,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第32章
程处弼在数日前接到了京城来信。
与此同时,他还接到一道口谕。
来自于当今圣人。
程处弼是个性急的,在得了消息后,回禀了自己的上级,他兴高采烈地一人一马单刀走平州,疾驰了一天一夜后来到这石城县,不说这马换了两三匹,可他却浑然看不出半点的疲倦。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县门开了后,程处弼就一路往虞宅来了,门房刘叔是认得他的,忙不迭把这位青年将领给放了进来。
白霜领着程处弼往里面走,眉梢流露着温婉笑意,“您大清早怎亲自登门了?我家小郎君正在后院梳洗,您可莫要责怪。”
程处弼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何干系?我这也算是突如其来。”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不见眼,宽厚的模样有些憨憨。
白霜正笑着拐了个弯,刚往前走了两步瞧见那后院的门落,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微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他们愣住的瞬间,虞玓摇晃着站起身来,只在庭院中定了一瞬,便大步走到了墙壁下,昂头看着那些沐浴着寒意却依旧遍布深绿的满墙地锦。
近来,大猫最喜这里,大半时候常能在此附近见到猫的踪迹。
像是……刻意而为之。
在层层掩映下的地锦里,有些底层的叶子像是被什么啃食掉般,细细微微的印记从头至尾,近乎蔓延了大半的墙壁。
虞玓窥见此幕猛地深呼吸,一口倒抽的冷意擦过胸腔的那瞬,尖锐得宛如一声抽噎。
顷刻,白霜反应过来抢着往里面跑,急急的脚步差点踩住了曳地的裙角,“小郎君,小郎君——”
程处弼的反应比她更快,如同虎豹般窜了出去,眼神锐利地扫射了一圈庭院的四处,这才看着单薄着身子站在庭院地锦下的虞玓,“出什么事了?”
程处弼不知要如何去形容虞玓的神情……那是极为淡漠的神采,哪怕是往日稍稍带着温润的眼眸,都如同凝结了永不能化开的白雪。
虞玓的肩头湿透了。
雪本不该会打湿衣裳。
可这是雨夹雪。
小小的雨,小小的雪,甚至分不出落下的是雨滴还是雪花。
虞玓的眉梢动了动。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看了眼程处弼和白霜,那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程大兄怎么过来了?”
那声量很轻,却不知怎地让程处弼遍体发凉。
虞玓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对,可程处弼却敏锐地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白霜的感觉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