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在内被十数双视线盯着,在外被几十上百双视线盯着。这等突如其来的热闹让他心里摇头,早知道方才真得跟着大郎走。
李泰堪堪看完这潦草的字迹,对虞玓却是有些改观。
原本他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攀附长辈之人,没想到这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诚然李泰一贯偏爱文采出众的能人志士,可他也深受圣人简朴的观念影响,能做实事的人当是更得用!
那头太子殿下正对着虞世南他们说道:“老师家这位小郎君文笔稍逊,可这文章却写得极为实在。老师教得好啊!”
对李承乾来说,如今走近的这几位……当真是个个都称得上老师。
此中有左右庶子等,虽是太子属官,可好些个都是大儒出身。因着圣人这“搜访贤德,以辅储宫”的举动,如虞世南、李百药、杜正伦、孔颖达、房玄龄等皆对太子有一师之恩,故而能让太子口称老师的人还真是不少。
虞世南便笑着同圣人与太子说道:“不过小儿,哪里当得这般话语。”
圣人丝毫不觉得他这般抱着晋阳的姿态有何不妥,他的眼眸含着精光,宽厚地看着近来的诸位朝臣,“永兴县公这话可是不妥,为佳者自当赞赏,若是常用年龄来糊弄,那岂不是那童子试也无意义了?”
李泰小胖子往前走了数步,恭敬地把虞玓的稿子递给了虞世南。
他对这群大儒向来是礼数周到。
虞玓就看着他那潦草的草稿先是经了叔祖的眼,再递给了旁那位于志宁,紧接着是房玄龄那几位。
虞玓:……
他本是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瞥了眼太子殿下,若不是魏王与他开口,虞玓不至于遭受这等难事。
只没想到虞玓抬眸时,正撞进太子那柔和带笑的眼里。
李承乾正藏手于袖,老神在在地站在圣人的身旁逗着晋阳,见虞玓看来,索性同圣人说了些什么,抱过晋阳小公主就漫步走来。他笑着侧头与晋阳说道:“兕子,可要给他抱一抱?”
晋阳抿着嘴想了想,然后趴在大哥的肩膀上小小声说了什么。李承乾眉眼微弯,笑着看虞玓,“兕子很轻,不会压坏他的。”
于是虞玓的怀里就扑过来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晋阳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好奇地从上方的角度看着虞玓的面容相貌。柔软的小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抿着嘴笑。
虞玓从未抱过这等柔弱的生物,哪怕是当初的大猫都极为彪悍,如今他抱着晋阳小公主,便是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生怕晋阳就这么摔下去。
太子殿下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笑得任是谁都看得出的快活,就连圣人都不经意看过去一眼,为高明那般鲜明的模样有些诧异。
更别说是李泰了。
他站在圣人身旁,微眯着眼看着太子大哥和虞玓的接触,垂下来的眉眼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圣人笑着说道:“虞玓且上前来。”
虞玓抱着晋阳往前,李承乾便不紧不慢地跟着,待御前来,这才接过他手里的小妹,退到圣人的身旁去了。
圣人对虞玓的态度很是温和,“此篇文章,你自放手去写。只记得一事,待写完后,可是得让你那叔祖送上御前来。”太这话轻描淡写,却是让不远处听到的那些功勋子弟有些羡慕嫉妒。
他们来此御前,便是为了在圣人面前挣得一个眼熟或赞赏,如今这风头却是这般被一个无名小卒轻易夺走!
程处弼混迹在一群武勋世家里头,没个正经地啃着果子,还嘚瑟地跟柴令武秦怀道等人说道:“瞧我这弟弟,就是真的厉害,那可不是吹嘘的!”
柴令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到底不是你的亲弟弟,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说你阴阳怪气好些天了,小心我揍你哈!”程处弼笑骂着,丢着果子去砸柴令武,几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那厢却是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做好了诗赋。
既有一个开口,便有二有三,这次负责品鉴的人正是太子殿下与魏王殿下,两位天潢贵胄皆是返身回去。多数敢在这般场合开口,大抵是有着底气的,莫不是信手拈来便有上佳诗句,便是苦心琢磨做出一篇辞藻华丽之赋文。
若是往日,这些或许会得魏王的赞赏,可方才看完了虞玓那不成模样的草稿后,他不知怎的哪哪都觉得不大得用。现在正在吟诵的篇章是这般辞藻优美,可仔细听来其内却是空洞,丝毫无那“劝农”的表述,只一味歌颂圣人官员,全然是天地之差。
前头有人吟诗作赋,坐在下首有那识字的内侍正在不断记载着词句。高坐在席位后的太子悠哉举着茶杯,同李泰说道:“四弟可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们兄弟间或许是有些摩擦,可当初年幼却也是互相友爱过来的,这般对话同他们只是寻常。李泰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大哥还需问我吗?”他那有些使气的嘟囔声,却是有了幼年娇蛮的模样。
李承乾冲他举茶,随意一口饮尽,眉梢微弯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虽未有魁首之名,却有魁首之实。”
李泰小胖子一派孤傲的模样,也是有些赞同的。
圣人在前,有太子与魏王坐判,这番比对里,脱颖而出的乃是李纲之孙李安仁。
李纲在贞观四年曾任太子少师,李承乾对其颇为敬重,李安仁为其孙,虽作诗写赋未有旁人那般优越,可他所思所想确有其用,这才当真是“劝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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