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巴被堵着东西,双手被牢牢地束缚在身后。
“取出封口之物。”圣人道。
孙武平往前一步说道:“陛下,方才此人试图寻死,故而卑职才让人如此行事,倘若现在就解开,恐怕会……”
圣人平静地说道:“在此前或许会,只不过他看到了我,那就不一定了。解开。”他仍然穿着从后殿赶来时匆匆穿上的常服,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很有底气,拥有着长居高位的掌控者方才有的笃定。
孙武平亲自解开阿史那结社率的封口,而下一刻那叛将便恶狠狠地往前一扑,猛地抬头看着圣人,“唐皇,此次是你胜了!可你们汉人说兵不厌诈,总还会有下一次。”
虞玓敛眉,眼观鼻口观心吐槽:这词用在这里不对。
在李世民问完话之后,他本来应该顺理成章退下去,只不过不知为何圣人与太子都如出一辙地忘记了他。在交谈几句之后,圣人就让人把阿史那结社率带上来问话。
这让虞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默默站在原地伪装成前殿任何一根普通的柱子。
虞玓旁观着圣人对阿史那结社率的质问,从中并不能获得太多的消息。阿史那结社率并不配合……也是,在他对李世民充满了嫉恨,甚至在看到他都不愿当着他的面寻死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乖乖服从?
只不过……
虞玓若有所思,旁的不说,贺逻鹘在何处?
就在下一瞬,被散出去搜查的三卫回报,说是在郊林里发现了贺逻鹘的尸体。
虞玓留意到阿史那结社率妒恨的脸色空白了一瞬,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难道在他的想法里,贺逻鹘不可能出事?
为什么?
等等,按理来说贺逻鹘是被挟持过来,他的身边必定会有阿史那结社率的人手看守,这是为了避免贺逻鹘的逃脱,同时也是一种保护。
虞玓有听到这一回贺逻鹘并没有上场交战。
这样一个稳居后方的人为何会死?
虞玓抬眸看了眼太子,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太子含笑地说道,“虞玓,你想到了什么?”
思绪的转动极快,方才那片刻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刹那,太子的问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虞玓淡定地站出来一步,望着阿史那结社率说道:“你的人为何会杀了贺逻鹘?那不应该是被派去保护他的吗?”
方才三卫的人说得很清楚,贺逻鹘身上的伤痕看着像是在同一时间被人抽砍了四五刀,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杀了。或许是因为动手的人在他的想法里是原本应该保护他的人,所以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直接杀掉。
“这不……”
阿史那结社率想说不可能,但是他的眼神停滞住了,喃喃自语地说道:“难道是他?”
圣人淡淡地说道:“阿史那结社率,今日之事本该是你我的仇怨,可若是在其中掺杂了旁人的谋算,害得你失败至此,还暗杀了贺逻鹘,难道你还要替他隐瞒吗?”
虞玓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李世民的问话带着蛊惑,循循善诱间可多了不少暗示的意味。他巧妙地利用了阿史那结社率的心理,让他认为这件事当是只有他与阿史那结社率,旁人的参与都是有问题的。
这不需要多巧妙的技巧,只是在对话中增加了暗示,而反复再三后,哪怕阿史那结社率的戒备心再强烈,都在不经意间秃噜了嘴。
半年前,确实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帮助阿史那结社率训练族内愿意跟着他反叛的族人,也帮着他把人数从四十几增加到几百人……故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那里面有他的人。”
太子回头与圣人说话,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遮掩,就连跪在下面的阿史那结社率也听得清清楚楚,“贺逻鹘是被他的人所杀,如果阿史那结社率没被孙武平逮住而是往宫外逃窜的话,也会被灭口。”
尤其是阿史那结社率。
他现在还能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被五花大绑捆在这里,而应当不会出事的贺逻鹘却惨死郊林。
贺逻鹘确实倒霉了些。
按照他一路被阿史那结社率挟持来看,纵然他被迫参与了谋反,可贺逻鹘毕竟是被强迫而不能逃脱,死罪自当能赦免,最多判处个流放,命还是能活下来的。
阿史那结社率被反复问话,只是在他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后,他就已经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愿再说了。
圣人叹息了一声,“压下去。”那意思是把人交给孙武平他们去审问了。
等殿内安静下来后,圣人悠悠地说道:“高明,依你来看,这会是什么来头?”
太子的神色温和,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阿耶,这伙人的行事看起来有些分裂。从四处挑事来看,这主事者的年纪应当不大,或是年轻气盛,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才会莽撞行事,毕竟蛰伏力量才是要理,还未得行,就先暴露己身的痕迹,这着实不妥当。”
圣人颔首:“确实如此。”
就像是孩童一招得到了往日渴求不已的兵器,还不知怎么应用,就已经拿着它四处闹事。
可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主事者却也老谋深算到极致。
“……不管是科举改制也好,这煽动阿史那结社率也罢,这几件事里头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让人瞄见了苗头,可到底斩草除根。儿臣以为,在阿史那结社率的口中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讯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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