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灾后便容易招惹病情,需加派大夫一同动身。”
“须有懂得治水之人才前往,才能扼住这般灾患,而且各处的县城并无足够的人手,或许可以请求折冲府帮忙……”
“不妥,灾情一旦发生,就不是治水,而是救灾了!治水那等事,只能稍后再议。”
“各处招致的灾祸,或许还得请朝堂允许,拨钱下发……”
长史,司马,幕僚等各有见解看法,张干一一听来,最终拍板决定,更是兵分四路,除去三县外,还得派人快马加鞭给朝堂禀报此事。
他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只敢在决策下发后才不经意地想起他今年的考课必然要落了下乘。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又专注在眼前的灾情上。
若是一个处置不好,就不单是现在的情况了。
…
南安县。
江边的堤坝上,不再只有虞玓的身影,就连郑寿铉与刘实再等人都披着蓑衣斗篷站在边上,满是忧色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
如今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可水面上涨的幅度令人担忧。
老典吏扯着嗓音说道:“好在昨日凿开了一处排水,现在导流的效果还算不错,勉强把水位压在安全之下。上头的两个县城或许是出事了。”
他说的这话其实已经无需验证。
在昨夜凌晨,就已经开始有永春县的人陆陆续续逃灾出来,跋涉一.夜,在来年开春的第一日抵达了南安县。因着流民的数量不算多,郑寿铉在与县衙的人商议后,还是把划了一处地盘,让流民暂时居住在那处。
“水面还会再涨吗?”
郑寿铉咽了咽,大声说道。
在这咆哮的江边,伴着滂沱的雨势,要说些什么话语也需得是大声叫喊,不然彼此是听不清楚的。
老典吏喊回去,“尚不清楚,只能一直观测水位!”
郑寿铉有点心惊。
当日虞玓来寻他,他是不当回事的,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刘鹤这档子事,他是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微妙的时间差,竟然与危险擦肩而过!
加固堤防与水位探测的事情早就在虞玓的吩咐下在做了,而在探清楚情况后,他回去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撤走低洼地区的百姓。
“若是无碍,那不过是奔波一场。可若是有水淹没过来,再逃离就麻烦了。”
刘实再难得阴沉着脸附和虞玓的说法,“正是如此,既然有流民,就说明其他地方已经遭灾,那南安绝对不能倒下。”毕竟最开始抵达的还是永春,可到了初一下午和晚上,就连德化县也开始有灾民流窜,就说明老典吏和虞玓的判断是没错的。
郑寿铉没有含糊,立刻点人去劝,尤其是各乡里的里正带头。
贺寿接到消息,就连夜冒雨深一脚浅一脚去劝了,县衙有专门辟了一处地方让人搬离。除夕至春日的欢喜浑然消失,县内惊慌担忧的气氛弥漫开,就算是县衙班房安慰也不能止。
“灾民要好生安置,不然等水灾褪.去,就可能蔓延开瘟疫。”虞玓坚定地说道,“事前的预防都不可省下。”
刘实再蹙眉,“你要如何处置?现在大多数役丁都被调去加固堤防,压根抽不开人手。”
虞玓淡淡说道:“为何要再寻人手?那些流民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手指在县内的舆图上点了点,平静地颔首,“德化和永春遭灾,县内收敛灾民责无旁贷。然若是事事都我们承受,县内的负担也过重了。眼下灾民的吃食既是县内担着,那这营地如何收拾处置,也合该用起这批人。”
郑寿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虞玓,忽而点头,“此事就由你去做。”
虞玓欠身,“下官领命。”
刘实再没去揽事。
他自然看得出来此事的严重性,若是能做成自然名声大胜,可若是担不住,事后的追责更是麻烦。没有油水的事情,刘实再当不会去淌水。
而取而代之,他揽下来江边的一应事务。
郑寿铉看了他一眼,见虞玓没有反对,就点点头说道:“若你要做,那便去吧。”
等刘实再先行去了后,郑寿铉才对虞玓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怎还放手让他去?”刘实再是看出来这预防治水的名头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虞玓平静地说道:“若是他愿意认真做事,也不是坏事。既然想要做出点名气来,就需得花费力气去做,就单这点来说,刘实再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在县衙内毕竟多年,在如何调动人脉这件事上,虞玓是比不得他的。
郑寿铉笑着摇头,“就算是如此,但前头的功绩都是你在做,这点我是给你记着的。”
虞玓默然欠身。
郑寿铉的示好无疑是在暗示虞玓,他们才是站在一处的人。
…
老六惊慌失措地守在营地外。
他的亲妹在早年嫁到了永春县去,虽然距离远了些,到底还是常有往来。德化县和永春县被水淹的消息一出,老六就着急得在初一清晨就进了县城,试图去灾民的营地外寻找人的踪迹。
可是营地外面有衙门的人看着,轻易不能入内。
他守到现在,已经是第五日了。只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却不知道究竟事情如何,甚至还不知道里面的人如何,只能每日眼巴巴地守在营地门口看着每日被送来的流民,希望在里面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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