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探望过两次白霜。
初为人母的白霜看起来神色红润,眼中也带着柔和的亮意。那个娇娇的女娃娃就躺在她的身旁,用一个小包裹起来,红彤彤的颜色逐渐褪.去后,连小拳头都是白嫩.嫩。
虞玓入神地看了她许久,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
几乎是刚碰到就收回来了。
白霜忍俊不禁,“郎君,她还没那么脆弱。”
虞玓摇头,轻之又轻地拍了拍这个小小的包裹,低沉地说道:“太小了。”
人自初就是从这么娇嫩的存在一点点长成。
虞玓:“姐姐,等你出月子后,让程二丁带着你先去州城吧。”
白霜的脸色微变,眉眼垂落看着那个还在酣睡的小不点,“出什么事了?”
“有可能出事,也有可能不出事。”虞玓敛眉,“若是前者,是好事。若是后者,就麻烦了些。但是总归去州城安全些。”
若不是怕白霜刚出月子禁不住颠簸,他只会希望越远越好。
“郎君……”白霜欲言又止,但是虞玓冲着她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姐姐,你已经陪着我走了许久。”
他的眼神有些悠远,“一程一路,你能陪我到这里,已是足矣。接下来,该是程二丁陪着你走了。”
郎君的眼神清透明亮,白霜甚至能从中看出微弱的笑意。
他近似温柔地拍了拍小包袱才站起身来,虽然默然无言,却也让白霜不由得低头红了眼,她有种自己抛弃了郎君的错觉。虞玓却好似察觉到了白霜的情绪,原本打算离开的步伐停住,“纵然是家人,路途也各有不同,姐姐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这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他顿了顿,似乎这部分的内容终究有些触及到他的薄弱处,虞玓摇着头说道:“我在此处总是弱了些,若有做得不当,姐姐直说便是。然你不是我的负累,我亦不是你的包袱。”
虞玓难得说这种剖析又煽情的话,仿佛说出来后自己也有不知为何的难为情,便紧着往外走了两步。白霜眼见他要走,便咬着牙说道:“只是郎君需得答应我一件事,倘若日后安好,必定要报个信。”
虞玓浅浅笑起来,“那是自然。”
白霜看着虞玓出去了,手边的娃娃开始哭起来。她连忙去看女儿的情况,在处理了被尿湿的裹布后,她抱着将睡未睡的孩子靠在床头,低头看着那懵懂的黑眼睛,孩子那圆溜溜地盯着床帐看了许久,渐渐地睡了过去。
白霜出神了许久,直到程二丁兴匆匆回来,“阿霜,我去请了个婆子……你怎么了?”男人本是高兴地回来,却看到白霜抱着孩子独自坐在床沿哭泣,这让见惯了白霜温柔却利落干练的程二丁有点手忙脚乱。
白霜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看着程二丁,“我久等你未回来。”
程二丁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登时被娘子的柔柔控诉弄得心都化了,他小心地挨着白霜坐下,大手不敢去碰尚且娇弱的孩子,只虚虚地握住白霜的手,“是不是知道郎君让我们去州城的事情了?
“最近泉、漳州或许会不大安稳,你现在时期特殊,为了以防万一郎君希望你去安全些的地方,这也算是他的私心。”而程二丁感激这份私心,纵然他护送白霜去后还是得折返回南安来,可妻儿在州城总比在南安来得强。
白霜靠在他的肩头上,低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二丁有些犹豫,因为他所知也并不详细,只是粗略地说道:“最近南安一直在查丁户人数,与名册对照有几百之差。那些都是无甚门路,也没有多少来往的孤寡之人,纵然出事失踪也基本没人来报案。郎君怀疑这些人或许是被充任劳力去了,他已经报往了州城,只是州中许久都还未给指令,郎君有些担忧。”
白霜若有所思。
…
南边的冬日虽然湿冷,可路到底比北边的湿冷要易走得多。到了十一月,白霜的身子养好,程二丁就雇佣了一辆马车裹得严严实实地带着自家妻儿上路。
彼时虞玓正在县衙内。
“你是说,这里面有泰半没有回去?”
坐在他对面的人,赫然是方田间。
许贺已经与他交换了手中的事务,连带着几个当初在一起在漳州遇事的手下一同回南安养伤。虽然说是养伤,可方田间是个皮糙肉厚的,胳膊的伤口在挖开取出弹体后,颠簸回来十几日他一点都不显得疲倦,甚至还在虞玓有事让人去办的时候颠颠地领命走了。
被扼腕抢走了任务的徐庆一脸茫然。
“营地的灾民名册登记的数量是一千三百余人,三月中陆陆续续返乡人数一千零二十人。”方田间说道,“我特特潜伏去县衙看了一圈查看了名册,可到现在,两县约计返回人数折合也才千八百人,对不上。”
虞玓淡淡地说道:“不排除中途有人离开,不过碍于前面的名册,要因此怀疑也不是不可。”
他偏头想了想,对方田间道,“漳州那头的消息,可是又晚了两天?”
方田间正要说完,有个相貌普通的小厮溜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书信。他登时就蹙眉怒斥道:“谁让你直接进来的?”
那小厮是方田间带来的人所伪装,平时最是知道纪律戒条,不该有如此的举动。
那小厮苦着脸说道:“是属下之过,可是这刚刚送来的……上头盖着的戳乃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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