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明白了,并且在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来,这分家,等不到他明年院试结束了。
“爹既然瞒着,咱们暂且装作不知。”周寂年想了想,谢宁比他心细,且两人已经成亲,是以也不打算什么都瞒着谢宁。
“月末我去镇上结了抄书钱,买些粮食家中备着,你心细,帮我顾着些父亲和爹。待我攒够银两,咱们就分家,搬到镇上去。”
“唔?”谢宁瞪大眼睛,但是马上就开口:“你说了算。”
倒是乖巧又听话,周寂年转身去打井水。
谢宁跟在人身后,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去镇上他能做些什么,给家里分担一下吃穿压力。
“寂年!”这一声叫的满是惊喜。
“我多做些蒸茄干,你带我去镇上卖好不好?咱两一起攒银子。”
周寂年回过身,大庆建朝以来,对儿子辈的灌输的都是当家汉子在外忙于生计,所以小夫郎说‘咱两一起攒银子’,让他颇为意外,是感动的意外。
“不可,天未亮就要赶路,路上炎热,到了镇上没有水池给你休息。”周寂年道出顾虑,不过谢宁这份心是好的,又说:“你做吧,我带去换成银子。”
谢宁闷闷不乐,气恼自己中这毒,寂年是读书人,怎么好叫他与人做买卖?
在大庆朝,有一句话叫做‘士大夫不杂于工商’。
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些甜丝丝,寂年虽然不言苟笑,但是待他真的极好,不嫌他见不得光不事家务,对着他的‘丑’容,眼里从未有过嫌弃,现在甚至能放下读书人的心气。
中这鱼毒,却阴差阳错和寂年成了亲。这鱼毒,他受了。
周寂年打了水回去沐浴,他倒是没有什么清高傲骨。活了几十年,居于高位,他周寂年何须顾及他人眼光?
谢宁手揣在怀里蹲坐在矮凳上,下巴垫在膝头,想着如何能保持去镇上一天都不需要水?
想了两天,蒸茄干都吃完了,他还没想出法子来,倒是爹爹林锦生病了。
林锦顶着日头暴晒,弯着腰在田地干活,两天高强度的劳作,终于在第三天早上腰疼的起不来身了。
在周三丰的心里,粮食为何重要?因为他夫郎俩儿子要吃饭,现在他夫郎坐都无法坐起身来,况且家有余粮,农田也就不是那么主要了。
胡郎中这一月净往周家跑了,银子是赚,但到底是一个村里的,周家频频有人发病,医者仁心,这钱他赚的心疼。
“旧疾复发,若是再劳作,这辈子就不用在想着坐起身了。”胡郎中翻着随身的药篓,拿了几幅治腰疼的膏药来。
“锦郎还不到四十,胡大夫,您给治治!”周三丰心疼的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现在知道不到四十了?早先怎就是不知道让身子歇一歇?”胡郎中也是个直肠子,不过是个心好的。
“不难治,这次彻底修养好了,以后就无碍了。薜荔藤取二两煎水,红糖调服,每日一剂。”胡郎中严肃地补充:“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腰骨是旧疾,没有个半载,不能根除,切忌劳累!可记好了?”
“记下了,多谢大夫,这是诊金,我随您去取药。”周寂年取了碎银递给胡郎中。
“十贴膏药,不值钱。药材你们自己上山采便是,多采些予我,抵这膏药钱。你们谁随我家去,我领你辨认辨认。”胡郎中背上药篓,也不收钱,推门而出。
谢宁跟上,“我去,我小时候经常采药,我熟。”
谢宁也懂事,去夺了胡郎中的药篓帮忙背着,跟着人去认药草。
识别中草药,要嗅其味,辩其形。谢宁认好了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后山,霹雳藤很好认,是匍匐灌木,在深山野林里生存适应强,谢宁饿着肚子在山里搜寻。
家里周奶奶听说三房夫郎腰疼卧床,过来看了眼,见林锦脸色惨白,眉间痛苦,她瘪了瘪嘴,没说什么,当然也没掏钱让治,转身就走了。
周三丰虽心凉母亲的态度,但是忧心夫郎,心凉也只是片刻,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林锦身上。
周寂年则拿粮食找村民们换红糖去了,他心底有些疑问,为何这一世所有的发展都是他上一世未曾经历过的?
若如此,他只能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全新的生活,全新的面对了。难道说老天真有眼?容不得作弊。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只能是先过好眼前的日子了,因为意外总是突发,只有他足够强大,才能抵御这些意外给家人带来伤痛。
谢宁割了一筐薜荔藤,脚步不停地先往胡郎中家去。
“采对了。只取藤,大概这么些……”胡郎中捏着藤比了个长度,“一碗水煎,水浑后红糖调服。也可备些海盐炒热,用薄被包着烫腰,还有什么不懂吗?”
谢宁喘着气点头,“懂了。”
“回去煎药,藤都带回去,改日得空再去采,附上我的筐一并予我。”胡郎中挥挥手赶人。
谢宁道谢急急往家赶,他天刚亮上的山,此时已过晌午,他又累又饿,重要的是,他身上开始痒热起来,又要发毒了。
回到周院,他马不停蹄地跑灶房开始煎药,周寂年跟进来,“我来,你下水歇会儿。”
谢宁自进门,过了太多天好日子了,这回也只是从前一半的痛苦,他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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