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纪航第一次见到周可的时候,是在庆航门口。
那会儿A类决赛定在了庆航,他被安排去接别校队伍,跟他一样的还有好几个其他年级的同学。
比赛的日程很少有准时的时候,原本裴纪航等一干人是要候在门口及时接应的,但又临时被老师抓走布置会场。只留下了两个女生候在那里,说是等人来再通知他们回来。
等通知递过来,他们赶到的时候,好几支队伍都已经开始往教学楼走了。
两个女生人单力薄,有的学校晋级队伍又多,她们通知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满场乱窜,挨个儿拦着给人发参赛证。
相比之下,另一边人群就安稳很多。
女生手上拿了一堆日程单,镇定自若地说“请大家稍等。”
她声音不大却很郑重,脸上表情认真带了些笑,上半身微曲十分礼貌,莫名就让人信服。
做志愿者的大多是高年级的学生,她看着年纪不大,安排事情却井井有条。
“实在不好意思,所以麻烦大家站在原地稍微等一下,先接一下日程单,后面会有人过来安排大家抽签分组。”
有人混在里面嘟囔抱怨说浪费时间,她也能第一时间辨别出声音大致方向,诚诚恳恳道歉。
她好像格外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裴纪航因为被指负责的区域和她临近,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圆溜溜的大眼,眼长,尾部略微上扬,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水泽。被人打量也没有丝毫不自在,冲他微微点头,而后走过来。
裴纪航有些摸不清她动作的目的,只站在原地。
“同学,这个剩下的交给你可以吗?”她将手中多余的参赛证往前递了递,“不好意思,我要去抽签了,麻烦你。”
“没事。”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把带子拉开放在他手上,又小小地说了声“谢谢。”
还没等裴纪航说话,她又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颇为懊恼,“啊,我忘了拿自己的了。”
说着她手指拨过他还没来的及收起来的掌心,修剪干净的指甲泛着粉,从一堆带子里勾出一个,“谢谢你哦。”
“没事。”裴纪航垂下手,被触到的手掌又痒又热。
叁两句的交谈里,他只听见自己张的两回嘴,和稍稍错乱的心跳。
很乖,很漂亮。
这是裴纪航对她的第一印象。
*
第二次会面是在比赛的准备室里。
裴纪航受老师所托来看看本院队伍的项目准备。
她换了身西装,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鬓角几缕碎发凌乱又不夸张,恰到好处的衬出脸型流畅。
“周可,我好紧张。”她旁边的女孩子面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紧张什么啊宝贝。”她声音很轻,末尾两个字咬的清晰绵长,落在人耳朵里又痒又麻。
女孩子手搭上她的腰,自然而然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我好水哦,等下答辩怎么办啊?”
她腾出手帮女孩子整理衬衫领子,完事儿还伸出食指勾了勾人家下巴,笑着安慰说,“我连决策树是干嘛的都说不清楚。你能比我更水吗?”
裴纪航十分震惊。
这是计算机类比赛没错吧?是A类国赛没错吧?为什么会有人决策树都不知道的?
参赛的队伍多,答辩演示时间只能划个基本区间。那些候场的队伍调试好设备就在准备室里等着不敢乱跑,连午休吃饭也是每队派人拿着饭票去食堂兑。
裴纪航不参赛当然不用跟他们一样,看了一眼调试结果运行无误就准备离开。
周可背对着他们,俯身不知道在干什么,从背影上都能读出“认真”。
裴纪航有点好奇,难道说安慰完别人就开始恶补决策树了?
那也不算太水嘛,最起码上进。
等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她是在努力地往打包盖里挑小葱。
带饭回来的人正觉得讶异,“你不吃葱呀?”
周可朝那人笑,“嗐,我破事有点多,是不是还挺烦的?”
很会做人,有点可爱。
这是裴纪航对她的第二印象。
*
最后一次,是在学校里面的车站。
庆航很大,学校里面就有校车,到站停车。
她跟那个紧张的女孩子并排候着车,抱着西服外套手指勾着参赛证,时不时说些什么。
看得出来她们关系很好,尤其在这种没有外人的场合。
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一味的乖觉礼貌,举手投足都多了些亲昵。歪着头听旁边人讲话,翻了个白眼,夸张的扬手想要打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刚才紧张的女孩子,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发怵,双手把着她胳膊,像小狗耍赖似的蹭了蹭,一个劲儿地叫,“可可,可可。”
裴纪航在路对面的站牌等车,离得有些远,听不清窃窃私语,却也能感觉到那种愉快的磁场。
很难描述那是什么样的画面,傍晚的阳光很美,给她们蒙上一层橘红璀璨,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但很快这种美丽迎来了其他人。
裴纪航没费什么力气就认出来了,是大二的学弟。
他听班上女同学讲过八卦,这人不怎么样,平日里招惹女孩子没个分寸,还有个庆航小炮王的混名。
她们像变脸似的,那种温柔亲昵的磁场尽数敛起。
尤其是周可,她又恢复成彬彬有礼的和煦模样。
裴纪航不自觉蹙了眉,有幸见识到她生动明媚的样子,再回过头来看现在,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就好像带了层假面,看起来诚恳,实则疏离。
那学弟无知无觉,说着说着就往另外那个女孩子旁边蹭,人家退一点儿他就跟着近一步。
周可很快发现端倪,嘴角绷直,把人抓到身后护住,中气十足,“这位同学,你看不出来人家不想理你吗?”
男生尴尬地僵在原地,张了张嘴。
“你刚刚往她身上蹭什么?性骚扰是吗?”她面无表情,眼神很是犀利,“知道报警你什么下场吗?”
学弟脸色变了又变,驳斥道,“你瞎说什么。”
“你大几的?哪个院的?辅导员谁啊?”周可语速不是很快,吐字相当清晰,端着手好整以暇,“周老师?丁老师?”
“你有病吧。”学弟心里发虚,嘴硬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就要溜之大吉。
周可往前一步将人拦住,“道歉。”
“什么?”
“听不懂人话?”她冷笑一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要么跟她道完歉滚蛋,要么我报警你去跟警察解释。”
“傻逼吧你,我干什么了,你田园女权找茬是吧?不小心碰到算哪门子骚扰啊。”
周可点点头,点开拨号界面,“行,你这么想进去,我就成全你。”
“你少吓唬人,没证据你就是在报假警。”
在她身后的女孩子,探出个头笑嘻嘻的,“我劝你还是跟我好好道歉,那路灯底下可就是摄像头。另外她是学法的,报假警什么下场我们比你更清楚。”
周可已经把手机举到了耳边,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学校具体地址多少号来着?345还是354啊?”
事情真闹大了,不好收场的还是学弟自己,想到这里他背过脸,不情不愿地,“对不起。”
她把听筒拿开,“没听清。”
学弟面如土色,不得不重复一遍,“对不起。”
“嗯,早这样多好。”周可把手机屏幕按灭,笑眯眯地,语气轻松,“下次再这样,阉了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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