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先暗中盯着,旁的别管。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在南边窗户那儿整理文书的是哪个?”
那个时候,苏书吏已经来了,此时稍稍回想一下,便知道是谁了:“那是齐书吏,平日里总是跟着武主事跑前跑后的。对了……”
苏书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大人没来部里以前,好像是有传言说,武主事有望升任员外郎。虽然没说是哪个司的,但大人来了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林如海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我与这武主事,还算是有过节了。”
苏书吏没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一切。
林如海点了点头,问道:“这武主事,平日里为人如何?”
苏书吏想了想,答道:“平日里他倒是也与人为善,只是听说,他是个耙耳朵,家里内眷关的厉害,身上的钱财从来没有超出过五十文。对了,他的夫人,是户部田郎中的庶女。”
“田郎中?”
林如海记得,三皇子和九皇子府上,都有姓田的侍妾,太子的东宫也有个田庶妃。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田郎中就是哪一头儿的?
“这田家,还是个大族?”林如海仔细想了想,貌似没有哪个田姓的大家族吧?
“嗐,哪呀。”苏书吏道,“田家说是耕读之家,其实也就是这一代才出了田郎中一个进士。据说他这个庶女,是和青梅竹马的表妹生的,打小就宠的利害。”
“原来如此。”看来,和三个皇子府上的田氏,并不是一家子。
他进礼部这些天,也不是白待的。虽然没有捞着什么实际的差事,但同僚之间谁和谁走的近,谁和谁不大对付,他却是门儿清。
当然了,自从他拒绝了三皇子党的招揽,目前还没有和他对付的,就连疑似圣人死忠的右侍郎也不曾对他另眼相看。
“咦?”林如海突然想到:往他看的书里夹东西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哪个皇子的门下,也有可能是圣人的人。
就算不是圣人的人,右侍郎会真的不知道吗?
万一,这是某种试探呢?
他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
苏书吏疑惑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林如海叹息道,“只是眼前摆了一块儿闻着喷香的烤肉,就是不知一口咬下去,是满嘴流油,还是臭不可尝了。”
苏书吏哈哈一笑:“那也得尝过了才知道嘛!”
林如海微微一怔,继而失笑:“说的不错,无论香臭,自己尝了才知道。”
——说到底,无论他的外表如何年轻,终究是经历三世,少了那股真正的年轻人的冲劲儿。
苏书吏道:“既然大人已经有了决断,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让我再想想。”
林如海虽然没有去看那书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但左右也逃不过是哪个皇子的人的罪证之类的。
而且,很有可能是那种似真似假,真假难辨的。
这种东西,他若是看不到还好,若是看到了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奏,就是给了那幕后之人把柄。
到那时,这条贼船,他是不上也得上了。
先前林如海之所以按兵不动,装作毫不知情,就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习惯性的明哲保身了。
其实,这事儿反过来想想,又何尝不是一次向圣人表忠心的机会呢?
圣人固然会因为消息的不尽不实而不会在意,甚至觉得他办事不利索。
但也会觉得他忠心可嘉的。
在庆幸了前朝惠帝不是当今圣人这种性格之后,林如海又庆幸:幸好当今圣人不是前朝惠帝那种狠人。如若不然,为今之计,他还真就不敢轻举妄动。
林如海轻笑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心下已是有了决断。
第136章 林如海(十五)
民间有句俗话, 叫做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林如海从那本《括地志》中寻出那张折叠的纸,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就有种被馅饼当头砸中的眩晕感。
说真的, 就是当年自己殿试之上, 被圣人钦点为探花郎的时候, 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那探花郎是他十年寒窗苦读换回来的, 付出了他无数的血汗。
而他从小到大,也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运道,甚至很多时候, 付出十分, 往往才能收获七分。
他原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曾经因此郁闷过。
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 反而养成了他豁达的性子。
后来地府一游, 让他知晓, 他之所以运道不好, 是因为先祖杀伐过重, 带累了后人气运的缘故。
如此说来,他就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若是没有先祖的披肝沥胆, 哪有他林家的几代列侯?
所以说, 突然有这么一块, 馅饼掉在自己头上, 虽然饼不是很大, 也足以让一直气运不佳的林如海发懵了。
——这是真的吗?
林如海拿着那张纸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纸只是最普通的那种,到了书铺子里,两文钱就能买一刀;字明显是左手写的, 虽然也算工整,但看着总是别扭。
这是一张很难查到出处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关于太子一党的罪证。
——扬州织造李家,暗地里截留本该上缴国库的银子,献给了太子。且去年一年,数量竟达百万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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