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太。若是太太日后有需要,我们绣坊必然以太太为先。”
辛馨并没有再说什么日后都白送的话,那样颇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但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
果然,杨太太对她的上道很满意,等第二天和官太太们聚会的时候,身上就带着玲珑绣坊的香包装帕子,手里的绢扇也是辛馨送来的。
这年头,流行的是上行下效。金陵知府就是金陵城的宝塔尖儿,而杨太太的穿搭,自然就是整个金陵的官太太的风向标。
于是,这次聚会之后,一众官太太蜂拥而至,订购了大量的香包、团扇、绣帕、汗巾子等零碎之物。
还有那些品级低x的,家里养不起针线上人,干脆连外出见客的衣服都在玲珑绣坊量体裁了。上身效果自不必说,引得原本不在外边裁衣服的太太门,也都定了两身回去。
至于杨太太那里,自然还是最先收到的。
玲珑绣坊一时风靡,那些富家太太们自然是跟着官太太们走的。要不然,巴结人家的时候都少一个共同的话题。
至于再下头的平头百姓,有钱的逢年过节给一家子都做一身衣裳,家贫的女儿也以有一件玲珑绣坊的绣品为荣。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辛馨就借着知府太太的东风,将玲珑绣坊做成了一个招牌。这个招牌虽不能和闻名天下的“慧绣”相比,但慧娘已经入土多年,存世绣品有限,玲珑绣坊却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新的款式、新的针法。
而玲珑绣坊的名头越来越大,并随着一家又一家的分店往四周辐射,十几年后,和宝钗的女儿坊胭脂铺,萧灵的葳蕤阁盆栽铺子一起,成了整个大夏王朝上上下下用来表明自己有身份、有见识的标志。
但如今嘛,辛馨的绣坊终于打开了局面,宝钗和萧灵都替她松了口气。
——她是破门而出的,若是混不出个人样来,只怕外面的人会用更恶毒难听的话去编排她。就连辛老爷,说不得也会后悔,把给她的那份家业再要回来。
如今,辛馨立住了脚,宝钗也立了女户,唯有萧灵还困在樊笼之中,让人不禁为她犯愁。
“你可要怎么办呢?”
这话,不但萧大夫人叹息着问了女儿,宝钗与辛馨也满腹担忧地问了。
但萧灵自己却是半点儿不急,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宝钗追问:“是什么主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太靠谱。
萧灵原本不肯说的,挡不住宝钗软磨硬泡,只得说了:“柳家二公子,你们知道吧?”
宝钗与辛馨回想了片刻,不禁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头紧蹙,才确定自己没想错。
“就是那个病秧子?”辛馨问。
“对,就是他。”
宝钗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谨慎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想干什么。”萧灵满不在乎地说,“我听说,他快不成了。等他去了之后,我就找人到柳家去,透漏一点儿我对柳二爷一见钟情,非他不嫁的话,撺掇柳家来我家提亲。”
辛馨明白了:“你是想结个冥婚?”
“对呀。”萧灵点了点头,嫁给一个死人,麻烦会少很多。
“天真,荒唐!”
宝钗恨不得给她两巴掌,把她给打醒了。
萧灵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馨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妹妹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这还用知道内情?”宝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着萧灵,毫不留情地数落道:“你做这个决定之前,就不曾好好打听过吗?哪一个和人结了冥婚的女子,不是被婆家看得更严,生怕她们耐不住寂寞,给死去的儿子……咳咳。”
那个词,宝钗实在难以启齿,但这个语境下,辛馨与萧灵稍微一联想,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两人也红着脸咳嗽了起来。
萧灵被吓了一跳,却还是不死心地说:“那些女子都是因为娘家没有势力,不得不受婆家摆布。但我们萧家不一样。”
“是不一样。”宝钗冷笑,“你觉得,婆家要管教媳妇儿,大夫人会插手吗?”
这……还真不会。
萧灵哑然。
但宝钗却不放过她,继续冷笑着说:“到时候,不让你出门,逼着你给死去的丈夫念经祈福都是轻的,真要是说你不守妇道,把你绑上石头沉塘,恐怕萧家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多说什么。”
萧灵禁不住抖了一抖,咽了咽口水:“不……不会吧?”
宝钗道:“咱们金陵城内,是没有结冥婚的先例,但乡下地方却多的是。你派个人稍微打听一下,看我有没有危言耸听?”
宝钗上辈子晚年家贫,什么没见过?但凡结了冥婚的,就是把自己交给婆家人掌控了。而且因为没有丈夫,从一开始,就是陷在了黑暗里,看不见一点儿光。
那些结冥婚的女子,都是因为家里穷苦,被婆家买回去的。要么就是这家死了儿子,那家刚好死了女儿。为了让孩子们底下有个伴儿,两家商量着将两个孩子合葬了。
像萧灵这种上赶着的,人家只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灵也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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