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史鼐就不再和她争辩了。
从严氏的想法里,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外面的人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看法了。
可以说,贾赦这一让爵,不但收货了所有人的同情,还把贾母和贾政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贾赦倒是光棍得很,分完宗之后,就带着邢夫人和一双儿女,回了金陵老家。贾母就算是想洗白自己,也找不到能给她作证的人了。
虽然,就算贾赦还在京城,也不会给她作证也就是了。
只是不知,贾母和贾政,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呢?
可以说,很快。
因为,元春的婚期很快就到了。
在宾客们不算隐晦的指指点点里,贾母的脸上差点儿就挂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在京城所有人的眼里,她已经成了把心偏到胳肢窝里的老虔婆了。
可是,她百口莫辩,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的元春,还很单纯。她心里很不安,觉得是因为她的婚事,家里闹到了分宗的地步。
等到若干年后,元春经历得多了,才慢慢明白,她的婚事,其实只是个筏子而已。
先是敬大伯想借机甩脱只会拖后腿的荣国府,后又是大伯父想要搭顺风车,甩了让他恶心透顶的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再然后,就是老太太和老爷被大伯抛出来的爵位诱惑,三方皆大欢喜。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都要她来承担了。
元春苦笑。
唯一让她有些许安慰的,是她还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要不然,她这一生,当真如枯井一般,毫无波澜和滋味儿可言。
第351章 史鼐(九十)
在辛苦熬了两年之后, 圣人终于是熬不住了。
那日,史鼐和几个重臣被圣人宣到了乾清宫。
圣人的精神头难得的好了起来,可太孙却一背过身,就忍不住抹眼泪。
——他曾经送走过他的父亲先太子, 自然明白, 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圣人笑眯-眯地和他们这几个重臣说了好些体己的话, 甚至一个一个地说到了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圣人的记性很好, 像陈尚书这种好几十年前中的进士,他也清晰地记得,是哪一科中的, 又是哪一年到六部观政的。
说着说着, 就说到了最年轻的史鼐。
“若论起平步青云, 还是要数史卿。当初啊, 朕一看见他献的救灾之策, 心里头就想:这样的人才, 让他在底层熬资历, 那也太浪费他的天资了。还不如早些把他提起来, 多为天下百姓做点儿实事。”
圣人说着,自己倒笑了起来。他这会儿已经不大能喘的过气来了, 笑起来的时候, 喉咙里“嘶嘶”有声, 仿佛有一块纱布在磨。
太孙急忙拿了碗蜂蜜水喂他, 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等笑完了, 圣人又接着说:“果然, 史卿不负朕所望,入朝以来,办了好些大事。这一桩桩、一件件, 均是利国利民之举。”
“圣人谬赞了。”史鼐低头谦虚了一句,心里替圣人觉得悲哀。
——他也曾经老去、死去过,很明白圣人此时的心情。也明白圣人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因太孙还是太年轻了,圣人到底不能安心地走。
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才忍着没有和心爱的孙子一同度过,而是选择和他们这些重臣打感情牌。
要知道,此时一群皇子皇孙们,还都在外面跪着呢。
圣人的心思很隐晦,却又昭然若揭。
他就是想让他们这些朝中肱骨们,看在他曾善待他们的份上,好生辅佐太孙,好生辅佐他的孙儿。
这一刻,圣人终于不再是一个皇帝,而是成了一个普天之下最普通不过的祖父,为儿孙忧心,到死都放不下。
一群人里,史鼐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位高权重的一个。日后太孙朝的肱骨,史鼐必是第一人。
因此,圣人把他放在了最后,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重视。
打完了感情牌之后,圣人就握住史鼐的手,满脸殷切地看着他,殷殷叮嘱:“希望诸位能像辅佐朕一样,辅佐新君。”
他是对所有人说的,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史鼐。
史鼐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双眼,郑重地说:“请圣人放心,臣必为太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没有说为大夏尽忠,而是直接说为太孙尽忠。这其中的差别虽然微妙,但圣人却很好的领会了。
圣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陈尚书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臣等愿为太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圣人粗喘了几口气,扭头对太孙道,“晸儿,快过来,拜谢几位大人。”
太孙摸了摸眼泪,听话地上前,郑重行礼:“诸位皆是为大夏栋梁,且受孤一拜。”
“诶,使不得,使不得。”众人慌忙避让。
圣人道:“这是你们该受的。”
众人无法,只得侧着身子受了半礼,心中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如此礼遇之恩,非万死不足以报。
见他们都受了礼,圣人才彻底放心了,对戴权道:“去,把皇子、皇孙们都叫进来吧。”
戴权声音暗哑地应了一声,出去宣了一众龙子凤孙们进了内殿。
史鼐等人见此,急忙告退,把空间留给了皇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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