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点。”秦宿舟收起扇子,“睁开眼睛,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娄新霜茫然地环顾四周,地上到处都躺满了正在腐烂的尸体,辨不出面容的人交叠着、横躺着。记忆里的鲜红反噬,决绝的痛楚,崩塌的身体,在他手下血流成河……
不知何时开始,黑暗和鲜血结成蜘蛛网盘满了脑中,他开始变得嗜血与杀戮。
可最最开始,明明他只是想要从青城剑无双手中保护下他爱的这一寸土地啊!
他还没有娶她回家。
他只是想娶她回家。
他最终毁了自己唯一的容身之处。
“我……我不是这样……我不想……我不想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在空旷而死气沉沉的楼兰城中,娄新霜仰天大喊着,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肋骨、内脏、灵基……好像将自己的身体撕裂就能了却记忆里的痛苦。
灵力消耗殆尽的时候,娄新霜的身子已经被他自己撕碎了,却仍然死不瞑目地仰望着天空——一丝日光从云端后显出,落在这一片满是疮痍的大地上。
“他们俩倒好,死得都够惨,还算般配。”晏珏看着娄新霜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是这种结局呢?”秦宿舟看着手中的扇子,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塔拉也好,李兰儿也好,为什么都终究不能得偿所愿,天人永隔……”
无力感从心底腾起。
好像她们的故事都是一个自作自受的死结,都是因为爱错了人才导致这种凄惨的结局,甚至想找一个罪魁祸首报仇都找不到。
“绝对有人在幕后推动这一切,”晏珏看透了他的未尽之语,“牧恒也好,林月亭也好,白言也好,娄新霜也好,都是因为魔魅尸体的影响才会变得杀戮暴虐。”
“表面看上去他们都是自己接触尸体的,牧恒为了炼药,林月亭为了美容,白言为了增进功力,娄新霜为了保护楼兰堡,”他顿了顿,“但你别忘了,是有人告诉他们魔魅肉是个好东西,有人故意挑唆他们征战。”
秦宿舟蓦然抬起眼睛,“罗柳!”
“再有,塔拉未提及的一点,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晏珏声音沉了下去,“是谁将李兰儿作为虎符给了娄新霜的?”
“你知道,对吗?”秦宿舟眯起了眼,“之前你说过碧海角水深。”
晏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也只是有猜测而已,用瞳言术看看吧。”
秦宿舟低下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娄新霜,所幸身体碎了,他的头部还完整。他深吸一口气,蹲在他身旁,拿出了白玉铃,字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都快要被什么东西碾碎。
“白玉瞳铃,无舌而言。以眼为口,尽述汝往!”
……
娄新霜的回忆很清晰,他外出的时候发现楼兰堡被攻打,第一反应不是折回大漠,而是赶去了碧海角求救。可笑的是,挑唆白言攻打楼兰堡的也恰恰是罗柳。
娄新霜急匆匆地冲进碧海角,那时候的碧海角还很冷清,没招几个弟子,大多事务都是罗柳在亲自操持。因此他很容易便找到了忙碌的罗柳。
“罗……姜山仙长呢?”娄新霜说话的时候似乎咬了下舌头。
“他?闭关了啊,从人魔大战之后就一直闭关了。”罗柳回过头,略带斗鸡的眼一直没有焦点地乱飘,显得有些滑稽。
“你——”娄新霜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冷冰冰地甩出一句话,“我要带他出关。”
“你这似乎不是求人的态度吧?”罗柳的嘴角扯了扯,“姜山是我碧海角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他是不可能出关的。”
娄新霜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大致可以想象那时候的他该有多窘迫和愤懑。
“罗柳,”他再开口的时候,情绪已经敛下了,“人魔大战之时你做的事我并不是不知道。”
“哦?我做了什么?”
娄新霜的语气有些颤抖,“我没想到罗柳会告密,但你把这件事嫁祸给赵翎,是□□裸地残害忠良!”
罗柳的斗鸡眼滑稽地转了转,似乎想落在他脸上,但仍然失败了。
“你特地跑来就仅仅来与我絮叨这些往事?”他哼了一声,“还是说,你想借这件事要挟我,让我放姜山出山?”
“你——”
“放了姜山是不可能的,”罗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但看你楼兰堡现在水深火热的,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法子。”
娄新霜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到了嘴边终是没有出口。罗柳拍了拍手,他身后那片黑暗中蓦然显出一双红眸。
“介绍一下,这是我从林月亭手里拿来的好苗子,”罗柳道,“李兰儿,当然,现在她可以称为虎符。”
……
要不是晏珏拦着,秦宿舟差点把铃铛捏碎。
“师兄,冷静,铃铛无罪啊!”晏珏在他手里把可怜巴巴的铃铛抢了回来。
“我当时就该先杀了罗柳的!”秦宿舟一拳砸在墙上,气得双目赤红。
“那……”
“去碧海角。”秦宿舟抬手招来小满,让他留一部分在这里清理后事,另一部分跟他去一趟青天涯碧海角。
“其实我跟罗柳也有些恩怨,不如我去替你杀了?”晏珏在他身后道。
“我没听错吧?”秦宿舟回过头,挑了挑眉,“你这个向来苗正根红尊老爱幼的好娃娃,要去杀了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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