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公主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周遭的火海史无前例地自动熄灭了,因为捆绑的疼痛,她几乎将所有灵力都用来燃烧身上的藤蔓。
然而奇了怪的是,这个并不强大的女修却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灵力。
烧尽,再填补,烧尽,再填补,循环往复,藤蔓仍然生生不息地缠绕着,丝毫没有消退的颓势。相反,为了露出她脖颈与身躯连接的地方,女修用藤蔓将自己的身体和她的捆绑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的情形,秦宿舟似乎能感觉到先前温阮注视着顾歌的感觉,同样的藤蔓,同样的眼神——顾歌不想苟活,温阮愿意就这么赴死。
有人已经哭了。
“开弓!!!!”震耳发聩的声音响彻天际。
秦宿舟知道她的灵基已碎,撑这么久已是极限,没有犹豫地瞄准开弓。
这个夜里的最后一枚箭最终尘埃落定,在已经逐渐泛白的天边不那么显眼,却带着这一天最初的朝气与希望,乘着朦胧的曙光击破层层藤蔓、击落女修的头颅、再穿过温阮的身体。
反正当了这么多次恶人,也不差这一次。
箭矢出手的时候,秦宿舟在温阮死气沉沉的眼瞳里看到了一丝亮光,是初生的朝阳,还是她心底的希冀,已经分不清楚了。
火焰遇到草木一触即发地燃烧起来,层层叠裹的藤条燃烧成了巨龙,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活生生的血肉。于是,裹挟在冰锥上的藤条渐渐消失了。
火海褪去,冰锥崩塌,清晨第一缕朝阳落在满是疮痍的沙漠之中,带来一抹难能可贵的温暖。
终于,公主的头颅沉重地落在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的身躯。
细小的抽泣声逐渐放大成了嚎啕大哭,犹如春风送暖般蔓延到了四面八方。或为逝去的同伴而悲伤,或为背负的伤痛而祭奠,抑或为生存的希望而歌泣。
秦宿舟从小满的剑端跃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公主的身躯重新封印起来,迟则生变,若是公主反应过来了再把自己的身体拼起来,一切就又要重新来过。
他从储物戒里抽出符咒,幼时在父母膝下玩闹学习的时光溢上心头,念出咒印的时候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耗尽全力,将过去的美好封存,将现在的鲜血铭刻,并向往着未来的光明与希望。
眼睛湿了,但他却没有哭。
……
晏珏撑着冥骨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从筋疲力竭后的眩光中找回了清醒的意识。他看到了狼狈的战场,看到了相拥而泣的幸存者,看到了烧焦的藤条,也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背对着他站在阳光里,大漠的日头是那么耀眼,几乎就要将他的身子融化,只拖下长长的影子落在他的脚底。
晏珏想站起身去用力地拥抱他,他心底已经被各种情绪占得太满,一路从胸前堵到了喉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将要动身的时候,一声“嘶啦”的声响从脚边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撕开一样。
晏珏费劲地循声望去,在他的视野内,那颗刚刚耗尽心力才被掰下的头颅仍然在不死心地蠕动着,一道裂缝从鼻梁中间蔓延向下,面皮便沿着裂缝向两边翻卷过去!
他浑身都发冷,看着公主的面皮就如同蛇蜕皮一般卷曲落下,露出了一张充斥着疤痕的丑陋男人脸庞。
是无澜,是无澜!
他看清的刹那,无澜的头在秦宿舟背后无声地狞笑着,最后的灵力如瘴气般在头顶凝结成了一柄利剑,直朝他的后心发去!
“师——”晏珏嘶哑着嗓子想发出声,然而无论是腿脚还是声音都追不上那柄剑。
那一刻,眨眼的时光仿佛被拖成了永生那么长,他几乎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一点点向前,向着屏息凝神念咒的清瘦身影飞去。
——刷拉!
骤然之间,手边的冥骨其一突然以令人惊诧的速度冲了过去。
晏珏自知早就没有支撑它的灵力,本该是废铁一块的冥骨却不知被谁灌入了灵力一般,泛着充盈灵力的剑身在他眼前化作一道虚影,直直地击散了那柄偷袭的剑,又很快调转剑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刺进了人头的眉心。
刹那间,女人的声音传来,似笑非哭地碎碎念着模糊的字句,但晏珏却意外地听懂了。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晚樵一仇,今日得报。
秦宿舟念完封咒蓦然感觉到身后的灵力碰撞,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就看见冥骨的剑柄掉在头颅旁边,晏珏半跪在地上僵硬成了石头。
“怎么了吗?”他偏了偏头,“刚刚你有在叫我?”
话音刚落便是眼前一暗,沉重的力道扑上来的瞬间他险些站不稳,不由得后退两步愣了片刻,才慢慢地、无奈地、有些宠溺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啊?觉得我没先过来找你委屈了?”秦宿舟拍拍他的背,软声解释道,“没办法,公主的尸体戾气太重了,我怕一拖又出什么变故。”他拍着拍着突然摸到了一手黏腻,把他拉开一看,吓了一跳,“你肩膀怎么回事?疼不疼?伤得重不重……诶?你怎么又哭?这么疼?”
晏珏羞赧地垂下头吸了吸鼻子,推着他往前,“我……我没事,师兄快去忙吧。”
“啊?”
“真没事。”晏珏眨巴眨巴眼睛,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就顺着那姑娘都羡慕的纤长睫毛上落下来,跟下雨一样滴滴答答,看得秦宿舟心里拧巴地不行,瞬间一点也不想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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