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真是服你了。”
安慰他一会儿,余岳风便走了,在路上再三思量,还是拐了个弯儿往大夫人屋里去了。
他十分有礼,等丫鬟通报后才进去行礼:“母亲万安。”
大夫人坐在上头,像是刚哭过,眼睛鼻尖都是红红的,捏着帕子在脸上印了两下子后,扭着腰端正起来,摆了张不咸不淡的脸:“你来做什么?”
余岳风有些尴尬,声音也低了一层:“儿子好些天没来给母亲请安,心里过意不去。”
大夫人拂了下膝盖上一根发丝,从鼻里轻轻哼了一口气:“我当不起。”她捻着那根头发抖落在地上,随意中含着不屑:“你从小到大,我就不曾亏待过你,吃的用的跟岳阳亦是一样的。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你兄弟掉入火坑。”
“儿子不敢!”余岳风往前走了两步,哐当跪在地上。
“你不敢?那你为何不早来回?就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黏糊在一起?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八成是想岳阳也给人做了男妻,这分家业自然就落到你头上了,可是不是?”
“儿子不敢,”余岳风睁大眼睛,看她一会儿,又认命的游离开了:“我只是想,傅成此人的确不错,我与他一块儿长大,见他对岳阳处处包容处处体贴。母亲想想,谁家的千金能这么宠着他?纵然有,也不是岳阳想要的啊!”
大夫人嗤笑一声,偏他一眼:“我的儿子我不知道疼?就只你疼他?你只看眼下可看将来?你去外面听听,外头那些人将那梁锦都说成什么样子了,更不必提他那男妻。我们家又不是圣上赐婚,到那时不知他们还怎么编排闲话儿呢!我们余家的脸面往哪儿搁?我和你父亲的脸面又往哪儿搁?就连你的脸面也搁不住!”
余岳风跪在下头,小小申辩一声:“我不在意,只要岳阳高兴就成。”
“你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名声,我还在意岳阳的呢!”大夫人挥一把帕子,恹恹地赶他:“你出去,我不要你来说,你小孩子家什么也不懂。”
余岳风只好讪讪起身退下,他实在已是尽力尽心了,看来就只能等岳阳自己能回心转意,叹息一声,仍旧回书房专研他的书。
余岳阳这边儿估摸着今儿傅成来,他父亲必定是要来找他的,他等了半天,果然见他父亲蹒着步子来了。余大人一见他,就吊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来气。
他往桌上一座,随手捞起案上一本书,翻了两页便发怒扔开:“在屋里养了这些时候的伤,居然都不看些正经书?看这些杂记有什么用?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这些话一个字儿没落进余岳阳耳朵里去,只见他急切切地在桌案另一端前倾着身子问:“父亲,您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出去做什么?”余大人雷霆震怒,抄起书就往他脸上砸过去:“出去找傅家那小子鬼混?你休想!你最好断了这个念头,我告诉你,我和你母亲这几日在给你说亲,秋闱一过,你就给我拜堂成亲!”
余岳阳早该想到了,父亲有一百种法子阻止他,成亲是最见成效的。
他扶着桌沿往下滑,直到双膝着地:“父亲,我只跟傅成成亲。我答应过他的,等他来提亲……”
“孽障!”余大人勃然大怒,自案下提脚踹他:“你想也别想!我明着告诉你,别说他考上会元,就是考上状元也不可能!”
余岳阳摊坐于地上,耷拉着肩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看他父亲脸色,嘴里不听咕隆着:“我不管,我不和别人成亲,只等傅成……”
余大人懒得理他,有蹒着步子出去了,正好在廊下遇到余大夫人。余大夫人往屋门口远远瞅一眼,悄么问:“老爷,您又打他了?”
余大人吹胡子瞪眼:“我没这么心狠!”
“成成成,您可别再打他了,谁家小子还没点儿污糟事儿?”大夫人软着性子劝一阵儿:“他还小呢,我看成亲的事儿也不急,可不能就为这点儿破事儿就随便娶个姑娘回来,定亲的事儿还是得好好斟酌。”
“你看着办罢,仔细相看相看。”余大人错身而去,没两步又转回来:“我看……就他那胸无点墨的样子,今年秋闱必定是不能中的,若他还是怄气,就把他送到江宁你兄弟家去,我听说你兄弟和谦之先生相熟,正好让他搭个线儿,让这孽障去跟冯谦之学学文章,这才是正事儿呢……”
大夫人连连点头:“老爷说得是,我这两日给我兄弟修书一封。冯谦之才华斐然,定能教得我儿金榜题名!”
议定后,余夫人带着丫鬟就进了屋,一见余岳阳又是气又是心疼得掉眼泪。
余岳阳一见她,就像见了救命稻草,自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抹一把眼泪鼻涕,挽着她便哀求:“母亲,母亲,你去求求父亲,我不和别人成亲,我只要傅成!”
“我的儿,说什么胡话呢?”余夫人拍拍他的手,好笑的斜着他:“纵然要成亲,我也得仔细挑选给上好的姑娘给你,眼下不急。至于傅家那小子,只怕以后娶了媳妇儿你还想不起他来呢!”
她一面笑,一面絮叨:“你们这些孩子,在外头玩儿野了,什么新鲜都想尝,尽学那戏文里说的,又是私奔又是夜会的。我也想开了,都是打年轻过来的,横竖就是这么点事儿,等过一阵,自然就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