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心最是多愁善感,此时已经眼眶发红,她瞧季心心似无事人一般,便顿时觉得她较为冷血。
“季心心,你为何如此冷漠无情,铁石心肠,你都不为刘氏动容吗?”
贺凝心的控诉让全堂对学子都转过身,大家看着面无表情,无动无衷的季心心,也都忍不住开始对她指责。
“就是啊,刘氏这般可怜,她竟没得半点动情。”
“她向来不就如此吗,独来独往之人最是薄情寡义。”
课堂里起了不大不小的争议声,一下成为众矢之的季心心顿口无言,看着身陷悲伤中的学子们,只怕讲起道理来,大家是听不进的,更令她本就不堪的印象雪上加霜,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面部瞬间扭曲起来。
她揪着一张脸说:“我只是反应迟钝了些,刘氏她……她也太可怜了……”说完还模仿平日贺凝心哭鼻子的神态,吸了吸鼻,装做要哭的样子。
祁湛没想到本该严肃庄重的课堂,竟由他讲的一个案例变成这副模样,有的学子铁着一张面容正襟危坐,有的则是哭哭啼啼,他的脑仁忍不住阵阵发痛,不知这课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忽地瞧见案椅上的季心心似乎在捂嘴偷摸着笑,一副幸灾乐祸小人忘形之态,饶是如此,也是全场唯一在他看来比较正常的人。
“季学子,你如何看待这件案子?”
被指名点姓的季心心又成众人眼中的焦点,大家纷纷朝她投去目光,她硬着头皮站起身,在心底嘀咕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嘲笑夫子不懂女人,惹出这般课堂囧事。
“学子认为……”季心心似有些疑虑,不敢继续说下去。
祁湛瞧她欲言又止,便出声宽慰:“无妨,你说即可。”
有了祁湛给的胆量,她便可畅所欲言了,季心心清了清嗓子道:“我认为是律法不全的错……”
“婆母余氏虽然予以通奸而判罪,但未以诬告罪而判刑,即便是为人长者,但怎能为长不尊?儿媳刘氏受到的名誉损害该如何挽回?如果余氏诬告的不是儿媳而是其他人呢?是否会被判罪?难道皆因为她是刘氏长辈所以才得以逃脱吗?”
话音落,全堂静,众人瞠目结舌。大启律法现由祁湛掌管,如今季心心这般直言不讳,是在打祁湛打脸,大家看向祁夫子,发现他面色并无异样,只是若有所思。
“季学子的见解确有一番道理。”
祁湛一直在想方才季心心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是诬告的是别人那又该如何处之,众人只为刘氏抱不平,而这不平的来源却是她身为儿媳的身份,归根究底,就是愚孝。
“我不认同!”
郑雅宁站起身来,她是越发厌恶季心心了,祁湛因为腿伤原因不能再行将军一职,只能下放权利,退而求其次掌管律法,已是不忍,现在她却当着众人面去打脸。
“为何孝能延绵百年,自有它存在的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享受的每一物哪样不是父母所给予,爱之深责之切,为何不去自省为什么会受到父母的责骂。”
“若是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孝顺,何来让人信服你的品德,在我看来,刘氏在刑堂里闭口不论婆母之事,是令人佩服,但婆母已受到惩罚,难道要赶尽杀绝不成?别忘了,余氏可是刘氏丈夫的母亲,嫁入夫家自然也是刘氏的母亲,难不成要弑母才能泄怨?”
郑雅宁每说一句都冲着季心心,本来是站在最前案桌的她,竟然一步一步逼至季心心前,待到话说完,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地就变了位置。
郑雅宁看着只离自己十尺的脸,有些顿措,她正了正脸色,道:“季学子有何高见?”
季心心本就坐在靠墙处,现在被她压迫只堪站在一处小角落,甚是可怜,她不知道郑雅宁何为如此高亢激昂,向来规矩的她竟然失了分寸。
与不理智的人争论是无休止的,她现在情绪激动,若是继续下去只怕两败俱伤。祁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出声制止了这场由他而起的纷争。
“既然大家各执己见,不妨去做调研。”
祁湛说完,大家闻言皆是一惊,不知夫子是何意,他继续道:“你们年岁小,经事不多,又只在课堂上听我讲述,并未亲身去探听,所以还不了解事中缘由。”
“我会为你们开事假条可自由出入宫里,但只能为探由旗县一事。你们自己去做那判官,可三五自行成对,到时将结果呈于我即可,时间截止为月底。”
祁湛说完便头一次在众人眼前独自滑动轮椅离开,只留下还处于惊讶中的学子。
探案组队
祁湛出了门,脸上微不可查的泛起一抹浅红,他将轮椅推行至再也听不到叽喳声的远处,躁动的心也随之平复下来,他扯了扯脖颈处的中单纱衣,直到感觉不再有窒息感才开始说话。
“高义,将陈学助与张夫子请去夫子堂。”
一直守候在学堂外的高义应了“是”便赶紧离开,祁湛独自回到夫子堂,他要思考后续事宜,事发突然,本没有打算放学子们出宫探案,但话既已说出口,便不得反悔了。
方才一屋子女子呜咽的场面让他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落荒而逃,以往只在操练场上见识过群雄皆哭的场面,但一下换成半大的姑娘,还真是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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