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珠点了点头,末了又道:“那也不对啊,你奶娘都过世了,谁给你收拾屋子?”
贺明琅白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在随州还有些后人,这些年,我每逢来祭拜奶娘,总会小住几日,所以这屋子一直都有人收拾的。”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贺明琅,转身去翻他的包袱。
那包袱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也只翻出几枚铜钱,她不死心,又去搜他的身。
彼时贺明琅正喝着茶,唐明珠那双手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在他胸口游来游去,他心念一动,差点被呛到。
她从贺明琅怀中摸出荷包,倒在手心,里面也只剩了些碎银渣。
“信了?”
唐明珠皱眉看他,终于相信,他们是真的没钱了。
“你不用担心,咱们有手有脚,饿不死,等赚到钱自然就回去了。”贺明琅如是说道。
唐明珠叹了口气,暂时也只能这样,她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贺明琅温润的侧脸,蓦然舒展了眉眼,玩笑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回去。”
贺明琅微微一愣,“随州可不比京城,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要留在这里?”
“嘿!”唐明珠这一笑,狡黠地像只狐狸,“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
贺明琅还是没能明白,唐明珠屈指挠了挠额前的头发,继续说道:“我瞧这随州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姑娘也都是水灵灵的,你不如就在这找个漂亮媳妇入赘,再许我点银钱,嘿嘿,我自个儿回去也行。”
贺明琅唇边的笑意霎时敛住,他冷冷道:“敢情你是让我卖身啊。”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这也是为了你的终身着想。”唐明珠边说边比划着:“你看今日那个那翠衫娘子,她那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不正是你的喜欢嘛?就是可惜,没留下个名姓。”
贺明琅脸上最后那抹冷笑也消失不见了,他斜着眸子睨她,“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
“我不是没你好看嘛?”唐明珠摸了摸鼻尖,“再说了,人家也不喜欢我呀!”
那姑娘看贺明琅的眼神,都快化出水儿了,贺明琅再牺牲一点男色,只怕能将她迷得七荤八素,东西不分了。
唐明珠喋喋不休地说着,语气无限惋惜,浑然不觉身旁阴风阵阵。贺明琅铁青着一张脸,终于忍无可忍撂下茶杯,起身跨出门去。
“哎,你去哪儿?”
唐明珠被晾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他自己说的,喜欢胸大腰细腿长的姑娘,她不过瞎说一点大实话,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明琅气冲冲地出了门,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合着是养出头白眼狼,心里满打满算地都是如何卖了他换钱,也得亏她想得出来。
“给她惯的。”贺明琅自言自语道,一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再抬头时,已至“福顺钱庄”。
他沉着脸走进去,柜台后的伙计用蒲扇盖着脸,正仰倒在摇椅上呼呼大睡,贺明琅屈指在那柜台上扣响。
那伙计闻声打了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笑道:“敢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贺明琅将一块铁牌扔在桌上,那伙计捡起铁牌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当下赔笑道:“客官,您走错了,咱们这是钱庄,不是当铺。”
贺明琅凝眸一扫,冷声道:“叫李平出来。”
李平便是这钱庄的掌柜。
那伙计上下打量着他,一身布衣无甚起眼,正要开口拒绝,阁楼的楼梯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响声,一个身躯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嘴里哼着曲儿,眼风一扫,正扫到底下长身玉立的贺明琅,他脚步一顿,随即撩着衣摆快步走下,拱手道:“贺公子。”
那伙计见掌柜如此恭敬,不由地多扫了贺明琅几眼,那胖掌柜转头吩咐道:“在这守着,不许让人上来。”
说罢便将贺明琅迎了上去。
李平一面拥着贺明琅上楼,一面低声道:“这孩子是小人的侄儿,刚来没多久,不识得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贺明琅点点头,没有回话。
“公子觉得那院子可还成?公子来信后,小人连夜命人收拾出来的,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不必。”贺明琅顿了顿又道:“以后尽量别往那里去,免得惹人注意。”
“小人省得。”
阁楼之上乃私人领地,布置极为风雅,三面围墙上雕了连篇壁画。李平直直绕到书桌前,伸手往桌底下一摸,只听一声闷响,北面的壁画轰然错开,露出一个小门。
李平跟贺明琅一前一后进入,那壁画又轰然合上,完整如初,却是半点缝隙也没露出来。
李平拿出火折将墙上的灯油点亮,四周霎时明亮起来,狭小的密室里,堆满了卷宗,李平从里面抽出一个牛皮袋递给贺明琅,说道:“您要老奴查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
贺明琅忙将袋子拆开,里面散着几张薄纸,大多是些人物的履历,只有最末一张,上面画了一枚印记,似熊熊火苗一般。
贺明琅眸色一沉,从怀里摸出那块铁牌,铁牌的正心赫然刻着印记,与那纸上一般无二。
“这玄火纹是哪里来的?”贺明琅问道。
“这东西出自长宁巷柳家柳老爷的书房。”李平淡淡道。
那堆履历里,这柳老爷也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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