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琅粗略地看了一下,皱眉道:“商户?”
“是。”李平从中又抽出一张,盖在上面,继续道:“这柳达表面只是商户,但他的继室可是知州郑源的远房表妹,虽说出了五服,但她自幼随母亲投奔了郑家,和郑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李平的意思他明白,这郑家和柳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就只有这些?”贺明琅将那些东西尽数摊在桌上,双眼一一扫过,将他们的性格喜恶,生平经历牢牢记在心底。
“暂时就只有这些,他们和京城的关系,老奴还查不到,何况那柳家书房看守极为严密,只怕再查下去会打草惊蛇。”
贺明琅点点头,他们与京城那位通信另有渠道,李平查不出也正常,看来要想知道他们在合谋什么,需得亲入虎穴了。他食指在其中一张履历上点了点,说道:“想办法,让他消失一段时间。”
李平探头看去,贺明琅所指示之人,乃是郑源身边的幕僚江业,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应道:“公子放心,老奴定会将事情办妥。”
李平的办事能力,贺明琅信得过。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说道:“这东西先由你保管,给我支些银子。”
那玉佩晶莹无暇,隐有虹光萦绕,李平推拒道:“公子若需银子,只管吩咐便是,何须如此,这东西万万要收好了,这可是老爷……”
贺明琅清冽的眸子扫过,李平顿时噤了声,他将玉佩扔至他手中,说道:“拿着吧,身上平白多出这么些银子,我家夫人会起疑。”
李平闻言张大了嘴,惊诧道:“公子成亲了?”
贺明琅点点头,“上月的事。”
“敢问公子,是哪家的闺秀。”
“荣锦唐家。”
李平闻言一顿,虽离京多年,也知道那荣锦巷是商贾的栖息地,这桩婚事,实在不相匹配。
贺明琅见他脸色渐渐凝重,伸手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她很好,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
说罢便步出了密室。
那玉佩握在手中渐暖,李平垂眸看着,兀自出神。十五岁时,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便说过,若要奉他为主,穷尽此生便只能忠于他一人,再没别的什么老爷……
第十九章 窘迫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瞧着就要下雨了。
唐明珠窝在家里饿得发慌,贺明琅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蟹肉粥,唐明珠伸手去接,却被他一把拍开了手,她暗道:这男人的狗脾气比天都大。
唐明珠的气性,往往都以她屈服于饥饿的淫威而告终,而贺明琅则不然。
在唐明珠看来,这狗男人小气又爱记仇,若非真心实意的哄着,他断然是不理人的。当下唐明珠给他奉了盏茶,又殷勤地捶肩捏背,眼瞅着他眉眼舒展开,两人便算和好了。
随州的口味偏甜,包子和粥虽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但因着这般口味,却也与众不同。
唐明珠吃到一半才想起贺明琅出门的时候,包袱里的铜板和荷包里的银渣子都留在了家里,他身上哪来的钱?
她顺势往他身上一看,腰间空空如也,从不离身的玉佩竟不见了。唐明珠抬头问他:“你玉佩呢?”
“当了!”贺明琅吃着包子,不咸不淡地说道。
“当了?”她搁下筷子,
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现在贺明琅连身上唯一贵重的物件都当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山穷水尽到这种地步……
夜里果真下起了雨,屋内的潮气更重了。
唐明珠听着雨水有节奏地打在屋檐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裹着被子,生平第一次,为钱财发起了愁。
从前在唐府,她虽然也没什么钱,但至少有吃有喝,可现在不一样,贺明琅把随身的玉佩都当了,可见他们果真是道尽途穷了,没有钱不仅要被困在这里,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哎!”她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床上,贺明琅也没能睡着,他睁眼看着屋顶,李平那牛皮袋子里的东西一遍遍在他脑子里过着,有用的东西虽不多,但总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想要混进他们之间,还需得费一番心思。
唐明珠的那一声叹息,倒像是替他叹了口气,他故意翻了个身,整出些动静。
果然,唐明珠一听,立刻便开了口:“你还没睡啊?”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耳朵却时时刻刻听着底下的动静。
只听唐明珠坐起身子,郑重说道:“明天咱们凑些银子,把你的玉佩赎回来吧!”
“不必。”他背对着她,简略地丢出两个字。
“我瞧你那玉佩从不离身,应当十分贵重。”
“再贵重也没有填饱肚子要紧,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他说得风轻云淡,她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她手里摩挲着褥子,半晌没吭声。
贺明琅翻了个身,看着她兀自发愣,笑道:“你就因为这个睡不着?”
唐明珠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回想起这一路,自己全靠贺明琅照应着,吃他的喝他的,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让原本不富裕的他雪上加霜,现在连玉佩都弄没了,也不知他是活当还是死当。贺明琅看她神情,于心不忍,温言道:“放心睡吧,咱们会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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