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流着他的血,又怎能断干净。但这话唐明珠没说,她记得那时在绥阳,沈怀意也只说了贺明琅十五岁前的事,十五岁以后的绝口不提,她仰头看着他俊美的下颌,问道:“所以十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明琅沉默了,四周静谧的几乎能听见二人的心跳,良久,他才道:“他想送我去从军,他希望我永远离开华京,我求了他很久,他都不肯答应,所以我便和他断绝了关系。”
唐明珠心中一颤,这和她当年的处境何曾相似她还记的那时,她哭着问父亲为何唐明菀做出那样的事,他还能原谅她,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要逼她。
她记得很清楚,他说:“因为唐家需要她。”
不被需要的人,都是多余的,所以要将我们送到天边,送到不碍眼的地方。
唐明珠湿了眼眶,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贺明琅。
贺明琅在她头上揉了揉,轻声安抚她:“都过去了,以后你有我。”
“嗯!”唐明珠带着鼻音点了点头,失声回他:“你也有我。”
漫漫长夜,二人相拥取暖,抚慰着彼此那颗受伤的心。
第二日,全城戒严,城门的守卫加了三成,阿金不知从哪里找来支商队,三人乔庄改扮成胡商,准备混出随州。
不得不说,贺明琅气质卓绝,即使穿上胡服,贴了两撇胡子,也依旧器宇轩昂。
临近城门,唐明珠有些紧张,贺明琅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出了随州我就带你回京城。”
唐明珠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满含担忧的笑容,低头道:“城门查得这么严,我只怕咱们出不去。”
贺明琅闻言双手夹着她腋下,微一用力将她提起,须臾间,唐明珠便坐到了他腿上,他笑道:“你要害怕就靠在我怀里,一会儿就过去了。”
很快,城门的守卫便查到了他们这里,那守卫在下吆喝道:“车上是什么人?”
贺明琅撩开车帘,用不甚流畅的官话说道:“我们是胡商,路经此地,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他故意变了腔调,听来有些怪异,不过倒真像是胡人的口音。
底下人闻言沉默了,唐明珠将头埋在他怀中,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贺明琅又道:“哦,我的妾室头次来中原,路上水土不服,非要人抱着揉搓肚子才能稍稍缓解,军爷别见怪。”
那守卫眉心一凛,早就听说胡人豪放,便是在车里也能行些羞耻之事,难怪能光天化日,搂搂抱抱。
唐明珠一颗心砰砰直跳,感觉时间过的分外缓慢,贺明琅倒像没事儿人似的,脸不红心不跳。
正纠结间,只听下面传来一句:“头儿,都搜过了,车上都是正经货,没什么可疑的。”
“放行。”
贺明琅从腰间抽出钱袋子,扔给那领头的,笑道:“军爷辛苦了。”
接着,便是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就这么过关了?
唐明珠撩开帘子回望,随州城已被越抛越远,她拍着胸脯说道:“还好出来了,你就一点也不怕么?”
贺明琅昨夜没睡好,捏着眉心闭目养神,他淡淡道:“有什么好怕的,越怕越容易露出马脚。”
这大概就是她永远做不成大事的原因吧,唐明珠想起那时,自己一脚把唐明菀踹进洗墨池,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更遑论面前是随州满城军官了。
她坐直了身子,又道:“抓不到我们,郑姝他们会怎么样,会死么?”
诚然,她是不喜欢郑姝的,但不可否认,她是欣赏她的,她可以为了一个男人不择手段,也可以为了整个家族四处奔波。
“我劝过她了,只要她肯弃暗投明,不一定会死,可能会被流放。”
“流放,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低声嘟哝:“那些当官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流放这份苦,他们能吃的了么?”
贺明琅闻言轻笑一声,转头看她:“吃不了也得吃啊,寻死需要的勇气,可比活着大多了,你没听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么,除非这世上再无眷恋,不然谁愿意轻易去死。”
“你就吃定郑家一定会投效太子?”唐明珠有些不服气,这狗男人是算命的吧,怎么什么事都算得准。
“郑源老来得女,对郑姝十分宠爱,有她做人质,郑源放不开手脚,定然会放太子的人进城。”
“你怎么知道,郑家是二皇子的人,万一他们舍弃郑姝,绝地反扑,来个玉石俱焚,那可如何是好?”
贺明琅笑道:“不会的,郑源和宋涛虽同归二皇子门下,却有亲疏之别,否则当初随州知府空缺,直接让他升任便是,二皇子也不会费尽心机把宋涛弄来了。他也不是厉罡,不会因为二皇子倒台,就满门覆灭,如今有生路在眼前,他断然没有走死路的道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唐明珠蹲下身,一把抱住贺明琅大腿,将头靠在他腿上。
贺明琅微微一愣,捏着她的手臂,道:“你这是干什么?”
唐明珠双手抱得更紧了些,回道:“我决定,这辈子都要好好抱着你的大腿,坚决不跟你作对,你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走了一步,便把身后所有的路数都摸清了,跟你作对,断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动作实在不雅,贺明琅拉了几次都没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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