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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之下恐怕除了宫里的皇子公主,就数他最尊贵了。每当别人说起,都要啧啧称一句“好命”,可贺弘轩心里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么多年在家里,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长大的。
    四岁之前的事,他是全然没有印象的,好些都是听他母亲或者奶娘说的。
    听说他出生的头一年,母亲怕他夜里啼哭,所以总是亲力亲为地带他,一个人精力有限,难免冷落了父亲,所以某天晚上,父亲趁他睡着将他抱走,哪知道离开熟悉的怀抱,嗅不到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贺弘轩不给面子地大声哭了,这一哭,直把母亲惊醒过来,这才没能将他们分开。
    贺弘轩初听时脸微微有些抽搐,原来这缺德事儿他父亲不止做过一次,自打他在襁褓里就开始做了,只是他二三岁时的事情实在太遥远,他自己记不清,母亲也没说,暂且按下不表。
    直到四岁贺弘轩生日那天,他满心欢喜地在桌子前等着爹娘的礼物,娘亲是亲娘亲,送的都是他想了许久的东西,至于爹是不是亲爹,他头一次在心头打了个问号。
    那日,他爹散值归来,全然不记得自己生日这件事,等母亲提醒他时,他才不紧不慢地折身去书房里拿了套文房四宝来。
    那时的贺弘轩孩子心性,看的想的只有玩,知道这是写字用的东西,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扁着嘴就要哭,谁知道他爹贺明琅见他要哭,当下板着脸,只说了两个字:“拿着。”
    贺弘轩自然不肯接,可父亲脸色骇人,贺弘轩随即看向母亲,在这家里,父亲不是老大,母亲才是,任凭他对别人如何脾气大,只要母亲一个眼神过去,父亲便乖得像猫儿一样。
    可母亲只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这样子,是不会给他撑腰了。抵触两下,贺弘轩还是伸出了手,委屈巴巴地接了过来,心道:明日就找个地方丢了。
    岂料这算盘才在他心头盘旋了一会儿,便听父亲又道:“你如今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下月便领你去见夫子吧。”
    贺弘轩张口便拒绝道:“爹爹,轩儿不想读书。”
    父亲口中的夫子,他见过两回,是个长着长胡子的老头,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实则为人十分古板严苛,当然,这句是前几次姨母顾氏带着章哥哥来串门的时候,他告诉他的。
    章家哥哥入学已经一年多了,不过他不喜欢那些繁冗的四书五经,就喜欢跟着他爹章显大将军舞刀弄剑,贺弘轩喜欢跟章家哥哥玩,所以他不喜欢的,自己当然也不喜欢,现下一听要读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只不过他这句“不想读书”,让他爹脸色有些难看,贺弘轩说的时候没多想,现下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往娘亲身后缩。
    “你就只会往女人身后躲么?”父亲贺明琅一把将他扯过,看着他冷笑道:“不想读书,你想干嘛?”
    他这神情,吓得贺弘轩一点气势都没了,他结巴道:“我、我想玩……”
    “玩?玩什么?玩泥巴么?”
    四岁的贺弘轩的确还在玩泥巴,可他明明还会别的呀,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爬树掏鸟窝,有小伙伴的时候一群人玩捉迷藏扮家家,多好,可被父亲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敢反驳,贺明琅哼了一声,松开他说道:“不读书,你连泥巴都玩不好。”
    贺弘轩不乐意了,这不是侮辱人么?当下小声嘟囔道:“我怎么就玩不好了。”
    “轩儿。”母亲嗔怪地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和父亲顶嘴,父亲手指敲着桌面,笑道:“还不服气,人家玩泥巴能搭房子造炕,你呢?除了一身脏衣裳,还能玩出什么呀?”
    贺弘轩一本正经说道:“那我以后也玩泥巴搭房子。”
    父亲又问:“那你长大以后呢?去给人修房子么?”
    “可以啊?”
    “那你以后就再也没有干净的衣裳穿,还要背着压死人的泥巴去给人做苦力。”
    贺弘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干净衣服穿,他那一柜子干净衣裳,每天还有嬷嬷婢女往屋子里送,何况,他为什么要去干苦力修房子,可父亲说他若不读书,玩一辈子泥巴,也只能学会这一门手艺,不给人修房子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会饿死。
    贺弘轩更不明白了,他可以回家吃饭啊,反正娘亲也不允许他在外面乱吃,父亲却笑道:“你想的美,如今你吃的饭,穿的衣都是老子给你的,我养你到十六岁,就将你扫地出门,若你在外面饿死或是冻死,别说是我贺明琅的儿子。”
    贺弘轩内心是震惊的,他有些僵硬地转头看母亲,一双天真的眼睛中满是疑惑,可父亲又道:“别看你娘,看她也没用。”
    贺弘轩问道:“那您会将我和娘亲一齐赶出去吗?”
    “只有你。”
    这个生日到底是没能过好。
    夜里,贺弘轩有了心事,头一次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原来是会变得,父亲原来只打算养他到十六岁就将他抛弃。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这几日,他都睡不好。
    前几日,他还是个宝宝,正窝在娘亲的床上睡得香甜,可是后半夜忽然感觉有人推搡自己,他惺忪地睁开眼,发现父亲正用脚抵着他的后心,瞧这架势,似乎是在推他,用推这个字已经很客气了,准确的说,父亲是在踹他,贺弘轩气不过,顶着起床气那股劲儿一骨碌翻起身跟他理论,吵醒了熟睡的母亲,母亲知晓原委,把父亲臭骂了一顿,随后将他赶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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