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无尽的绝望中,我时常幻想江淮安会来救我,可我再没听到他任何消息,我不知还能熬多久,或许在某一天,我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去,然后被草草扔到不知名的地方了事吧。
初春的时候,老皇帝死了,新皇登基,我迎来了大赦天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激动地晕厥了过去。
出狱那一日,父亲一早等在了外面,这是我被押解回京第一次见到他,他似乎苍老了许多,我抱着父亲哭的撕心裂肺。
父亲说要带我回家,不远处的马车里,我看到了唐明珠,我拉住父亲说:“就是她跟贺明琅害死了母亲。”
父亲没有同往常那样为我主持公道,却叫我安分些,别再惹是生非。
我们被安排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又是庄子,我恨死了这个地方!
唐明珠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被我压在头上那么多年,她不甘心,如今还要这般侮辱我,好让我谨记自己曾是外室子的身份。
我屡次找父亲,希望他能为我做主,可父亲却说:“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唐明珠,他不会再为了我去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我笑了,我说:“父亲你变了,就因为她救了你,你连夫妻之情也不顾了。你对我母亲的死不闻不问,你可知道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娘的死都是我之过,与明珠何干?”
“怎么与她不相干,是她使了银子,故意找人打娘,我娘吃不消,这才去了,枉我娘跟你相伴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明菀。”父亲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定数,明珠如今还愿意收留我们,就是念着骨肉亲情,我不希望你再去找明珠的麻烦,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我愣住了,父亲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他神态坚决,我知道多说无益,这里根本没有我容身之地。
我又想到了江淮安,所以身上伤势一好,我又跑了出来。
唐家倒了,我身上没有太多的钱,不得不缩衣节食、省吃俭用。
到豫县那日,黄昏正好,我想给江淮安一个惊喜,遂去了衙门里找他,衙差诧异地打量我,半晌才告知今日江淮安休沐。
我只有悻悻地回家,等啊等,月上梢头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江淮安。”
我奔过去猛然扑进他怀里,随即听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在华京每一个日夜,我都无比想念他,也是这样的念头支撑我,独身一人跋山涉水,从华京回来豫县。
只是片刻,江淮安便推开了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满腹心事想对他说,可他却没有看我,而是将目光移到地上,他脸上神色凝重,眉心微微皱起。
我面上笑意僵住,随即也看了下去。
那地上躺着的是一截摔断了的糖人,黄澄澄的糖身上此刻沾满了尘土,已然是不能吃了,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过往对他的了解,江淮安并不是个爱吃糖的人,那么,这应该是别人送他的,是女人么?
江淮安俯下身子,将那截糖人捡起,试图重新拼凑起来,折腾了半晌,无能为力,于是重重叹了口气,看他怜惜的模样,我更加确定,这就是女人的东西。
“江淮安!”我又叫了一声,他这才正眼瞧我,眸光中却有淡淡的疏离。
我说不下去了,我本以为看到我,不说欣喜若狂,激动万分,也该是热情以待,可他并没有,冷漠太过明显,甚至让我觉得,他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他这样问。
“我不能来么?”我反问他,看向他手里的糖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我不在的日子,你已经有了新欢,日子过得很滋润嘛。”
我的话酸气冲天,难怪从前恨不得住在衙门里的人忽然休沐外出,原来是陪别人去了,我渴望他否认,可他没有。
“是谁?多久了?”我追问,心里一阵失望难过,说话的声音也不复平日的温婉。
“你不认识,有三个多月了。”他如此回答,顿了一顿又道:“并且,我已与她定了婚约。”
这话如晴天霹雳,我不由地后退一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他居然已经订婚了,鼻尖一阵酸涩,眼睛一瞬间有些模糊,我眨了眨眼,却比从前更清晰了,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他沉吟一瞬,说道:“我可以给你买间院子。”
“呵!”我怒极反笑:“你要我做外室?”
我唐明菀怎么能做外室,这辈子,我最恨外室,我气得咬牙切齿,可江淮安却摇头了:“不是,只是作为你我相识一场的赠礼。”
我愣了愣,他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义断情绝,我扯住他的衣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江淮安,你可是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他掰开我的手,一字一顿说道:“那是从前,如今我改主意了。”
这话说的十分可恶,我怒道:“你就这样对我?”
“这样?哪样?明菀,你不妨问问自己,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我……”
“当日你收受人家三千两,你忘了么?”提起这事,他情绪有些激动,显然他很在意,当初这事还没来得及解决,我便被带回了华京,之后我遭遇变故,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所以,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他此刻提及,我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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