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他脸颊的肌肉跳动着,我知道他正咬着牙忍耐,胸口剧烈起伏着,那神情,好像我再多说一句,他便要冲上来吃了我,好一会儿他强压下怒气,又道:“当日我被贬至此处,你一路追随,我本也想着,前尘往事便都算了,当初贺明琅能从随州重回京城,我江淮安也定然可以,以后好好同你过,可是你呢?”
“我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我不敢大意怠慢,任何事都十万个小心谨慎,生怕出了纰漏,这里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不是不知道,但你明知我处境艰难,却依然要将我推至两难境地,唐明菀,你还敢说你是为了我?”他面如凶神,步步紧逼。
“我没有!”我连连后退。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那恶贼若不是求我无门,焉会找上家门去求你。”
“我、我怎知这些,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唐明菀,你如今还装什么无辜,好歹你在季家也做了几年正房夫人,你会不懂这个,你就是受不了苦,贪图享乐。”
他猛然向前一步,一张脸乍然在我眼中放大,要吃人一般,我从没见过如此凶悍的江淮安,身子不自主地往后急退,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一般互相绊住,陡然摔倒在地。
“啊——”
江淮安居高临下看着我,丝毫没有要扶我起来的意思。他说着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凄凉:“三千两,你这是要用我的命来换啊。”
“江淮安,我真的没有……”我喃喃辩解道。
可他不听,闭了闭眼继续道:“明菀,虚情假意是换不来真心的。”
我看着他,眼泪终是流了下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罢,举步从我身边走过,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种失去的恐惧顷刻蔓延了我的全身,如果没有他,这世上我还能靠谁呢?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赶忙起身拉住他的衣角,内心的恐慌却丝毫未减,遂半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淮安,别走,我知道错了,你别走……”
说着我忍不住哭出声来,这辈子我都没听自己这样哭过。
“我曾想真心待你,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他强硬地掰开我的手,道:“走到这般境地,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怨你,我江淮安也不会欺负女人,安置你也是我对你最后的情义,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各不相干吧。”
江淮安走了,任凭我在巷子里哭了整夜,他也没再出来过。
第二天,他的属下将我带走,安置在县北的一间院子。
我跟踪了他数日,终于见到了他的未婚妻,那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瞧着很是温柔,其他再无出挑的地方,相貌身材,不论哪样都比我差远了,我怎会输给这样的女人。
我又重拾了信心,颓废数日,我头一次对镜梳妆,然后瞅准了机会,去找了她。
那天,风和日丽,那个女人卷了袖子在院中晾晒草药,不时地跟身边的丫头说几句,我敲了敲门,她抬头愣了一愣,问道:“姑娘找谁?”
我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我叫唐明菀,是江大人的……朋友!”
“朋友”二字我刻意顿了一顿,任由她胡思乱想,她打量我一番,将手上的药草交给丫鬟,说道:“我出去有些事,你先将这些整理好,晚上我再来归类。”
她随即跟我出了门,我们进了间茶楼,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我以为江淮安如今的眼光,选女人至少也该是某官家的小姐,或者富户的千金,却都不是,我微微有些失望,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女子能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她叫阿凤,父亲是县里有名的妙手回春,家里开了间药铺聊以为生。
我开门见山道:“阿凤姑娘,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谈一谈子贡的事。”
其实我很少叫他的表字,我更喜欢淮安,可表字终归更为亲昵。我故意说得暧昧,惹她胡想,进而生气,这一招对付女人,是无往不利的。
“其实,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她笑了笑,面上半点不悦的神情也无,“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我支持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你们一切的过往,相知相识相爱,甚至后面所有的变故,我都一清二楚。”
她都知道!江淮安说的?
一时间有种羞耻感涌上心头,那意味着我从前的过往,都□□地曝光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
“唐姑娘,若我没猜错,今日你来应该是希望我主动离开他是么?”阿凤继续道,“我不会离开他的。”
我压抑着起身离开的冲动,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思路,我不能不战而败,遂笑了笑,装作自然地说道:“这样你都愿意跟着他,阿凤姑娘还真是大度,他是不是跟你说,是我纠缠他的?”
阿凤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故意诋毁你,毕竟你曾经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梦,你们俩年少时犯下的错,都已付出了代价,如今你也该悬崖勒马。”
“悬崖勒马?你恐怕不知我如今住的地方都是他给安置的吧,他是什么意思,你清楚么?”我继续刺激她。
阿凤笑了笑,说道:“我自然知道的,因为那间院子,是我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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