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不知如何出的茶楼,在她面前,我信心满满而来,却输得一败涂地。我没想到,江淮安跟她居然这样赤诚以待,我和季家,我和他,我们过去的任何事她全都知道,我的每次出击都能被她轻松化解,这令我十分难堪。
阿凤面上那抹包容的笑意十分刺眼,我所有的挑衅就像逞凶斗狠的无知的孩童。
阿凤说,人都会犯错,但贵在知错能改,江淮安如是,我亦该如此。
我愤怒,她算什么东西,轮的到她来向我说教。
我的挑衅没能阻止他们的婚约,又过了几个月,他们如愿成婚了,我知道,我该放弃的,可我说服不了自己,挽回江淮安已成为我心头的执念,他们越是不能容我,我越是要将他夺回来。
到了冬夜,我旧伤复发,疼得满床打滚,那是顾湘孩子百日时,在顾家后院,季舒言一棒子打来留下的。我着人去找江淮安,可他不肯来,只说病了就请大夫,寻他无用,我气急,想着干脆疼死算了,遂咬着牙硬生生挺了整夜。
那漫长的黑夜宛如过了百年,我从天黑等到黎明,又从黎明等至天黑,他还是没有来。
这人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么?
可赶上阿凤分娩的时候,江淮安怕我闹事,派人守住我的院子,每日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一直到阿凤出了月子这才做罢,听说他整日整夜地守着阿凤,便是丫鬟的活计也抢着做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忽然明白,不是他心硬如铁,是他的温柔和心软早就给了另一个女人。
我疯狂地嫉妒着,和他们争斗了数年,浑浑噩噩,我用尽奇招,可好像并没有效果,江淮安大抵也厌倦了我的纠缠,连下值回家的路都换了一条又一条。
我好像把他推得更远了些,我越折腾,他们夫妻越是同心同德,宛如一道□□的堡垒,任我风吹雨打,他们也岿然不动,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话本里的那些反派,坏事做尽,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的旧伤越来越重,大夫说这种陈年旧疾是治不好了,只能吃点草药止痛。
抓药的时候,我看见江家的丫鬟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站在廊檐下,那是江淮安的孩子么?
我想看看那孩子。
我着魔一般走了过去,从丫鬟手中抢了过来。那孩子生的白净,眉眼都像江淮安,我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孩子便被丫鬟又夺了回去,双手空落落的,心也空落落的。
那丫鬟震惊地看着我,护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怒道:“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可我还没张口,那丫鬟便大叫起来,立时便有七.八个家丁过来,将我按倒在地上,我奋力挣扎着,我只是想看看而已,为何要这样对我。
面前多了一双黑靴,我勉力抬头,对上江淮安那愤怒的眼神,旁边站着阿凤,原来他们就在附近。
“唐明菀,你居然还敢对我的孩子下手。”他恨恨地说。
“我没有……”
可他全然不听我的解释,随手拿了东西便往我身上招呼,他手劲儿奇重,恨不得真的要将我打死,他打了一会儿,许是打累了,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我:“有的人生来就是坏在骨子里的,从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一次又一次,唐明菀,你的心怎么那么黑?”
他指的是和顾湘那个孩子吧,我感到无力而绝望,试图跟他解释,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终于体会到何谓自食恶果。
最后是药铺的掌柜阻止了他,他很委婉地提醒江淮安,他还是要做生意的。
原来只是怕我死在门前。
我成了豫县最大的笑话,他们笑我不自量力,我也想笑,笑着笑着便哭了,曾几何时,求娶我的人踏破了唐家的门槛,唐家大小姐唐明菀何时这样被人对待过?
从前江淮安将我安置在此,每年都会给我些银子,日子虽不比从前,却也不愁吃喝,可那次以后,他再没接济过我分毫,我只有靠着变卖首饰为生。
冬天最冷的时候,家里一粒米都没了,我不得已,到衙门前徘徊,却遭衙役驱赶,我苦苦哀求才得知,江淮安早已不在豫县。
他终于如愿调回了京城,可他为什么没告诉我,他明知道我的家也在华京。
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将我扔在这里。
我忽然慌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若是死了,恐怕也没人知晓。
我将那间院子卖了,换了些钱,踏上了回京之路……
因为走得急,院子算是贱卖,回程才过半,我已经没什么钱了,我沿途一路乞讨,方才到得京城。
惜别数年,华京早已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我到处打听,第三天才找到江淮安如今的家,这里所有的护卫、家丁都是新换的,我一身脏污,还未靠近便遭驱赶。
我说是江淮安的远房亲戚,家中闹灾走投无路,特来投奔他。
这个理由让他们将信将疑,但还是进去为我通传,我焦急地在外面等,得到的回复却是,江淮安父母双亡,没有什么远房亲戚,若有,便是骗子,打出去便是。
我不想他绝情如斯,那些人不由分说将我一顿打,我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一个年轻的士兵上前撩开我的头发,笑嘻嘻地说道:“脏是脏了点,小模样倒是不错,要不跟爷睡一觉,爷给你二钱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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