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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琉璃如鲠在喉:“但是……”
    “……”
    “但是我灵感枯竭,一时难以言尽容大人的百般好处,您能否容我再想想?”
    容盛意味深长地一笑:“好啊。”
    琉璃转身就走。
    容盛却一把拽住她的衣领,修长手指拢紧,语气淡漠无情:“到莲花畔来,慢慢想。”
    琉璃抱住容盛衣袖:“我能不去么?”
    容盛垂眸,嘴角低垂:“怎么,你做好的杏花糕,不是要送到莲花畔来?”
    “……”
    他攥着琉璃,宛若攥着一只弱小的兔子,淡声道:“待你想好如何陈述之后,再抄在纸上。”
    琉璃仰首长叹:“……”
    老天爷当真不会厚此薄彼,给了容盛多好的相貌,就会给他多歹毒的心肠……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夜黑风高时
    莲花畔,楼阁清秀,木廊侧碧竹几株,染上翠色无瑕。
    檐铃之下,案台之上,梅花玉版宣纸轻展,笔尖利如锥刃的紫毫笔搁在端砚侧。案台对面,容盛撑着首,鱼纹袖袍松松垮垮地垂下。他一笑,清冽如玉,细长竹叶自眉间划落,好似画中人。
    如若他没将笔递给琉璃的话。
    琉璃捏着笔,提也不是,放也不行。
    要知晓,这上下九重天,腾云驾雾、开辟山海,活死人、生白骨,她自然是无所不能……可唯独夸人,她是万万不会,不然神殿中的灵器们只怕也不会因她的“刻薄”而离家出走。
    然而……
    容盛目色悠远,淡淡瞥来:“安小姐,我的紫豪笔有千斤重?”
    琉璃摇头如摇拨浪鼓:“……”
    这只刻着“知章”二字的紫豪笔乃前朝巨匠亲制,无数文人雅士追捧至极,不曾想在容盛手中。
    这笔,名贵非凡。
    容盛又问:“我的纸粗糙得难以落笔?”
    琉璃再疯狂摇首:“……”
    梅花玉版宣纸在建安有价无市,更不论这纸上浅浅熠熠的东珠粉,贵人们爱惜地缀一点于眉间,容盛却如同暴遣天物地洒在纸上。
    这纸,金贵无比。
    闻得琉璃两度沉默,容盛撑首一笑,几分冷意:“那便是我不堪至极,令你难以落笔?”
    琉璃正襟危坐:“容大人哪里的话!”
    神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琉璃捏着笔,阖了阖眸,神情满是绝处中的坚韧:“这天上地下,容大人绝无仅有的好,我迟迟不落笔,不过是唯恐这浅薄的字文辱没了容大人的好……”
    眼见着容盛低沉的神情中浮过隐约的不耐,琉璃:“不过我已想好这世上最盛美的词藻来称赞容大人,您等着!”
    容盛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从袖袍中探出两根长指,在纸上微挪,将其递到琉璃跟前:“请。”
    “……”
    琉璃抿了抿唇,提笔,在纸上落下二字——
    “好看”。
    空气变得很安静。
    容盛清眸稍敛,唇畔微动,却又一言不发,只抬袖揉了揉如远峰的眉心,一脸的倦色。
    琉璃察言观色,知他定是不满意,于是又添上二字——
    “好看至极”。
    容盛袖手微动,清冽目色从指缝间垂下,瞥了瞥那四字,依旧无言。
    琉璃又落笔:“好看至极至极至极至极……”
    写到第十个“至极”时,容盛终于发话道:“罢了。”
    琉璃方才如释重负,却听得容盛语气淡淡,如玉清冷道:“将这句话,抄个一百遍。”
    “一百遍?!”
    琉璃语调拔高,然容盛漠然凝视过来,她又缓缓哑声,思量几许,悄然提起笔,欲划掉一个“至极”。
    容盛:“少一个字,便再抄一百遍。”
    琉璃嘴角抽动,垂死挣扎地笑道:“少一个至极,也仍旧是好看啊。”
    容盛却侧了侧首,调开视线,拢袖望向庭中的翠竹,淡淡的:“安小姐,真话只说七分,也还算真话吗?”
    琉璃不明所以:“……”
    容盛不再言语,神色寡淡地起身,提步离去。临别前,情绪难辨道:“待抄好了,便回去罢。”
    长廊下一片寂寥,瑟瑟萧风拂过,吹得琉璃满面凌乱,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又是哪里惹得容盛不高兴。
    莫不是方才那番陈词太过敷衍所致?可究竟又是如何的言辞才得以使他欢喜?
    琉璃险些愁白了头:“……”
    苦恼间,忽然想起从前在九重天上与司命瞧的那些人间话本。话本词藻丰富,多形容男子,看得她很是上头,或许……能引用一二。
    琉璃终于露出笑意,奋笔疾书。
    ……
    上弦月,满地霜。
    容盛一身夜行衣,踏雪无痕,没在屋檐之上。腰间的佩剑泛着凛凛寒光,为他喜怒难辨的面色染上冷意。
    他要去杀一个人。
    新帝登位,三皇子的旧党却仍未肃清,其中以其梁越王为首等人,更是仗着皇室血脉,私下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容盛是新帝的刀,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
    即便要杀的是皇室血脉,也不会如其他人一般因顾虑而畏首畏尾,不敢下手。
    王府护卫严密,守卫森严。容盛却宛若鬼魅一般,避过重重禁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梁越王的屋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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