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是自负的君王,但千万不要把他当成傻瓜糊弄,笑纳了弟弟的造势奉承,扭头便往景仁宫寻根问底来了:“你给永瑛做的汤品点心究竟有什么名堂?难道比御医的方子还有功效吗?”
寒苓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阿哥是三分得病七分中毒,臣妾有一粒解毒的灵丹,本来想留给自己防身备用的,无奈狠不下心肠见死不救,只能顾着眼前尽人事听天命了。”
弘历“哼”的一声:“你与老五倒是心有灵犀。”
寒苓低眉福身:“臣妾知罪。”
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弘历自己气得吐血,扭头便回乾清宫去了。
当天晚上,养心殿忽然传召太医,原因是连日守孝的乾隆皇帝操劳过度,在为先帝进香时晕倒在了神位之前。
不管怎么说,寒苓是仅次于中宫皇后的娴贵妃,侍疾的任务是无从推卸的,她又精通医术,实在没有躲懒的理由,就近看过弘历的景况,转身向两宫皇太后回话:“皇上没有大碍,只要安安静静休养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那就好!”崇元太后松了一口气,因又叮嘱富察皇后,“你们也劝着他,哀毁过礼亦属不孝,先帝留下的家业,只能倚仗皇帝来支撑的。”
崇庆太后便与崇元太后商议:“既是如此,咱们就不用守在这儿了,外头的事儿先让大臣们去办,吩咐跟前的人,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一概不许搅扰他休息。”
崇元太后点了点头:“很妥当。”
弘历这一觉睡的颇为踏实长久,寒苓都快跟高妃交班了,转头看见错眼不转盯着自己的“金主”,赶忙走到龙榻前询问景况:“您醒了?怎么生了这样一头汗?饿不饿?臣妾这就吩咐传——”
“膳”字未出口,寒苓忽然就被抱了一个满怀:“皇上?”
“不要说话。”弘历的音调极为低沉,“就这样让朕——让我抱一会儿。”
寒苓也不能直接把人扑倒,维持当下的姿势其实挺不舒服的,拍了拍“金主”的后背说道:“主子娘娘带着二阿哥守了大半夜,快见明时才被臣妾劝回去照看三格格,高妃姐姐大约也快过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弘历靠在寒苓的肩上呜咽自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皇上,您怎么了?”娴贵妃能够笃定,会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有两种:第一,他认错人了;第二,他被噩梦魇住了。相较之下,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万岁爷,高妃娘娘过来了。”不是李玉没眼力劲儿,他几乎与寒苓同时觉察到自家主子苏醒,本想近前伺候的,又被主子的行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能出现在主子的尴尬记忆中是合格奴才的生存之道,横竖有娴贵妃守着,索性装聋作哑故作未闻。如果不是笃定娴贵妃在自家主子心中的份量差了高妃半截,也不能干犯忌讳闯进内殿代其通传禀奏。
“高妃?”弘历怔了一怔,很快醒过神来,“朕已经没事了,让她回去吧。”
“嗻——嗯?”李玉硬着头皮回道,“万岁爷,高妃娘娘给您炖了参汤——”
弘历倏然变色:“朕的话你没听到么?”
“奴才不敢。”李玉慌忙退出去,心中依然纳罕:自家主子这是移情了?
接下来的几天,娴贵妃开始承受难以消化的天子圣宠。
眼见赏赐如流水一般进入景仁宫,从富察皇后到陈常在全都祭起了以眼杀人的招数,寒苓在无奈之余只得与“金主”摆宴谈心:“万岁爷,您已经给了臣妾贵妃位份,又将辉发那拉氏抬进了上三旗,对先帝、对母后皇太后都算有了交代,哪怕还像从前一样宠爱高妃,难道臣妾还能得陇望蜀不成?”
弘历颇为无力:“苓儿,早前是我不对,不该说让你服用避子汤的话,你要为了那事儿与我生分,我可过于委屈了一些。”
“万岁爷,侍寝避孕原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怎么可能为此与您生分?”寒苓的心里话是:我和你亲近过吗?
弘历变得急切起来:“苓儿,我想对你好,一辈子、全始全终的对你好。”
这位爷不会是在养心殿被那位堪称情种的曾祖父给防着了吧?寒苓稍感意外,将弘历上下打量一番后点头说道:“万岁爷,臣妾也想本本分分、有始有终的和您过一辈子,您能不能答允臣妾三个条件呢?”
弘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到,一定全都答应你。”
寒苓略不思索:“其一,我的父亲弟弟皆非栋梁之材,希望您不要委以重任,让他们能够衣暖食饱、不受欺凌便是莫大恩典了。”
“好!”弘历欣然应允,“这个不难,他们如今还小,将来好歹难以预知,等日后真像你说的不堪重用,我教你辉发那拉氏一族高爵低官、厚禄虚权,满门不受藐视。”
“其二,或有将来,我的子女只为嫡母、生母或养母居丧尽孝,您的所有妃嫔,哪怕追封皇贵妃,他们也无需穿白守制。”这番话铿锵有力,几乎是一字一句。
弘历满脸惊愕:“你是贵妃,论名分六宫内仅居皇后之下,真有那样一天,咱们的孩子当然不用给旁人守制。”
寒苓面无表情:“您答应么?”
弘历张张嘴:“自然!”
“四哥稍等。”寒苓转身走进内室,过不片刻拿了一个荷包出来,“我用金线缝的,方才写了自己的第三个条件放在里面,你先应我,真有那一天我自会请你拆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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