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心了!”寒苓使个眼色,成霜近前把礼单接到手中,他他拉氏这才垂首直腰,站到了郎佳氏的身后。
无需刻意冷视,只要皇后对钮祜禄氏的态度仅限于以礼相待,这就很能够说明问题了,郎佳氏不免觉得忐忑:那可是圣母皇太后的娘家人啊!
在座的简亲王福晋正想暖一暖场,成艺走进殿内低声向寒苓回道:“主子,魏贵人在长春园与几位小主儿吵起来了。”
永玺受封不久,怡亲王府将先帝御赐、毗邻圆明园的交辉园转赠宗亲王,弘历钦书园名,定为“绮春园”,一体纳归圆明园大臣管理,即为东宫起居之所;又有乾隆十年起,内务府在圆明园东侧的怡园(康熙朝大学士明珠的私家园林)故址起建长春园,于去年完工交付,目前安置的主要对象便是皇帝巡幸江南时“顺便”带回京城的水乡美人!
按照弘历自己的说法,长春园是给自己兴建的一座颐养天年的宴居所在,寒苓当时还觉得他是因为孝靖皇后薨逝忌讳生死有所后怕,如今再想,当初宽慰他的行为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第二波:《等待阳光》
☆、109
圣驾回銮时带了四位美人进京,弘历附庸风雅,比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典故,分别赐了“浣鱼、君雁、红月、环羞”的名讳,又因长居长春园,园中下人便以“长春宫娘娘”统称,实质并不曾经过正式册封,皇后也不待见,到了如今还窝在长春园中等候着那位薄情天子的临幸。
长春园是新园子,后宫妃嫔自然有猎奇之心,今日魏贵人到福海采摘供奉孝靖皇后的莲蓬,蓬岛瑶台歇一歇脚,禁不住随侍宫女贪玩教唆,乘着坐船便绕进了长春园的地头。
一行人到了海岳开襟,宫女瞧见有两个人临湖浣纱,因向岸上呼道:“那边洗衣的,我们贵人口渴,你们去拿一壶茶出来。”
这一声却是捅了马蜂窝:浣纱之人并非旁个,正是号称四美之首的“浣鱼娘娘”,听得这话眉头一皱,立有贴身丫鬟掐腰回骂:“不长眼的狗奴才,你不识得我们娘娘是哪个?也敢把娘娘当作下人使唤?”
如此开了一个头,现场画面理所应当的火爆升级,有名分的姨娘与没名分的外室掐架,长春园的管事摆不平冲突,官司矛盾顺理成章上移到了正宫娘娘的驾前。
“这样的事儿也值当回给本宫知道?”寒苓蛾眉倒竖,“告诉魏贵人,先打她十个嘴巴,再叫慎刑司派人去,当着长春园的奴才赏她二十板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园子里头耀武扬威,长此以往可还了得?”
成艺不敢多嘴,退出正殿径去传旨不在话下。
郎佳氏不免觉得忐忑:“主子娘娘,这样处分万岁爷宠幸过的人,似乎过于严苛了一些——”
“不说贵妃,万岁爷给她一个嫔封,该受责罚的就是魏贵人了!”寒苓冷声说道,“仗着一份体面无礼犯上,不能明正典刑晓以利害,天底下的乱臣贼子还能数的过来吗?”
侧室分四等,一是贵妾,反映到后宫就是得着“证书”(至少是金册)的主位;二是姨娘,对应后宫大概齐就是贵人的级别;然后是通房,与常在答应相对而论;地位最低的是外室,她们没过明路,与家里的丫鬟(宫内的官女子)都没有可比之处,被男人精虫上脑时的甜言蜜语哄骗一回,自以为比“受着家规约束、饱受公婆欺压的黄脸婆”更得丈夫心意,反倒瞧不上人家过了明路的正经侧室,板子不落你身上落谁身上?五帝定伦几千年,总不能在你这儿坏了规矩!
打马惊驴,他他拉氏越发觉得坐立难安:皇后这番话,怎么说怎么像讽刺她们仗着皇太后的体面没把和明公主的安危放在心上。
晚些时候弘历到天然图画用膳,不免向寒苓问道:“今日大舅母进来请过安了?”
“嗯。”寒苓按了按额角,“四哥,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这话怎么说?”弘历笑道,“你还为长春园的事生气?”
“不独为这个,今日舅母过来,我也不曾加礼相待,现在想一想,实在无理取闹了一些,小七出花又不是他们让出的,我这样迁怒亲戚,总归失了中宫国母的懿范。”寒苓叹了口气,“四哥,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争风吃醋的资本?你倒大了几岁,只看外相,比我还要年轻一些。”
“这是你调理有方的功劳。”弘历笑道,“下月去木兰,你也去散散心罢!”
寒苓摇了摇头:“还得等下回,永璂太小,我又为小七许了愿,百日内不能见血腥的。”
弘历拈酸说道:“苓儿,不是小七病了一场,我就当有了永璂以后你就把我们爷儿几个一笔勾倒了。”
“你说我偏心,永珏带着海东青大闹猫狗房,你倒是管他了不曾?”寒苓低下头去,“四哥,我不愿意做皇后,就是因为太多的话由皇贵妃说是情趣,若是皇后提,那就显得严肃刻板了。”
弘历面含笑容:“你说的话,我都愿意听。”
“身做皇后,不但要母仪四表,还得当好妻子、当好儿媳、当好额娘——实与你说,永玺请旨带着小七去承恩公府贺寿是我的意思,圣母皇太后要晋封嘉妃为贵妃,我是断断不能答应的,不为旁的,咱们有五个儿女没有长成,一旦养的后宫心大,我能有多少精神护着他们养儿育女?这些话不能宣诸于口,我也只得多尽一份孝心,后头自能缓缓说明苦衷——”寒苓仰起脸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小七偏偏病了,我不是迁怒圣母皇太后,我是想让皇太后觉得有所亏欠,不再提册封贵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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