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过了破纪录的年纪,从反面来说也能证明大清宝塔尖实实在在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岁数,尤其在近两年间,崇元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今岁入冬,已然失掉了离开床榻的精神气力,皇帝皇后、和亲王果亲王、永璋并诸皇子皇女、妃嫔福晋轮班侍疾,京中道观、庙宇香火不断,都在不同程度上表达出了自己对母后皇太后这位皇室大长辈的孝敬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一下永玺的人设:这个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皇子,早就把自己视为未来的皇帝,首先他要有未来皇帝的觉悟,皇帝在表面上必须一言九鼎,所以,他不会支持父母毁约妹妹的婚事;其次,他将皇位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绝对不愿意踏上杨勇或李承乾的后尘,所以,他对永璂的出嗣乐见其成。永璂出生后占据了女主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除了外戚势力出于内讧风险的考量要采取行动以外,女主本人也要担心因为自己的态度动摇景仁宫一系的地位,如果不能让永璂登上皇位,出嗣端荣太子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这也算是“父母为子女当计之长远”的苦心了。
☆、129
崇元太后最忧心的还是在当下如日中天的皇后外甥。
“我这一辈子,总共在生死关上走了三回。”崇元太后幽幽叹息,“幼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没能挺过去;弘晖走的时候几乎跟着他一起去了;雍正九年卧病,劳你废寝忘食的照顾,这才从鬼门关前拔腿回来,如今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反倒有些眷恋起来———”
寒苓勉强笑道:“姨妈,您还得看着永璂娶妻生子呢,端荣太子不在了,正该由您替他喝一杯媳妇茶,将来真到母子团聚的一天,端荣太子必然会觉得欣慰的。”
“人生在世,不可贪心太过,先帝过世二十余年,我已年近八旬,皇上孝顺,又为我追封弘晖、过继嗣子,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气,再想奢求活到永璂娶妻生子的那一天,可就太不知足了。”崇元太后淡淡一笑,“趁着我眼下明白,有些事要尽早交代给你。”
高居后位三十五年(十三年皇后、二十二年皇太后),崇元太后留下的政治财产是相当可观的。
寒苓先把名单默看一回,暗中咂舌不已:好家伙,这里头列出来的一部分宫人,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私底下竟然都是以宁寿宫马首是瞻的故旧线人。
第二摞单子是崇元太后的私产:“除了我早年的嫁妆和先帝的赏赐,敦肃皇贵妃的陪嫁也在里头,本来是留给福惠(雍正第八子)的,可惜他没立住,虽说追封了亲王,往年的两祭都是我提着内务府办的,现在交代给你,让永玺兄弟记得,他们还有个八叔没人供奉。”
寒苓感慨不已:自己这位姨妈,真是一辈子都在为先帝做打算。
“我的私房都给永璂,敦肃皇贵妃的东西你看着办,愿意给福惠尽心的多赏他一些无妨,不愿意尽心的,赏一赏祭祀的主事也便罢了。”崇元太后补充道,“但这些东西我都会交给弘历安排,先说给你知道,免得到时无从下手增添麻烦。”
太后太妃过世,遗物都要呈交皇帝御揽,然后才能根据亡者遗愿分发众人,以当下的帝后关系来说,给了皇帝就是给了皇后,弘历在对嫡母报以感激之心的同时,照样会把宁寿宫的财物交给寒苓进行妥善分配。
“人”“财”交代明白,接下来就是“事”了。
崇元太后叮嘱道:“有些个阴私,你许是知道的,还有些你不知道的,我查到了,也在里头,你回去看了,立时销毁,不要过第三个人的手。”
好吧,只靠光明磊落是做不了大清朝的宝塔尖的,寒苓郑重答应一声:“是。”
崇元太后放松下来:“允准流亭(祥常在)进宫本是要给你添份助力的意思,她既然拎不清,能护你就护她三分,不能护的,保全自己更为要紧——乌拉那拉氏在皇家的体面靠永玺支撑,只要是为了永玺好,你也不必觉得对我有所歉疚。”
寒苓含糊答道:“姨妈放心便是。”
安安稳稳交代了后事,崇元太后这才说道:“还有几句体己话嘱咐你,领悟到几分道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寒苓擦了擦眼角:“儿臣听着呢。”
“永玺名分已定,且已成年娶妻,你当嘱他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于储君而言,百言百行不如躬止一默,生在天家,把握不住君父臣子的界限是要吃大亏的。”崇元太后微微一笑,“据我旁观,永珏比永玺还要明白一些。”
寒苓深以为然:“姨妈说的很是,我也嘱咐过永玺几回,他媳妇也还明白,今后大约不会再犯糊涂的。”
崇元太后反问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能看出永玺的毛病,自己可曾把弘历当作主子敬重么?”
寒苓默然无语。
“想有始有终的做好天子之妻,一字记之为‘忍’,什么时候把弘历当成你的丈夫、什么时候把他当成你的主子,都要明晰分寸才好。”崇元太后仰了下脸,“苓儿,到了你这份上,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你有七个儿女要关照呢!”
寒苓点了点头:“儿臣谨记姨妈教导。”
崇元太后沉吟片刻说道:“身为皇后,要驾驭后宫妃嫔,必得柔弱示人、多施恩典、能忍当忍,不可急躁妄行,有失中宫威严;一旦下定决心,当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切记不能心软大意,给自己留下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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