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明白。”郎佳氏笑道,“奴才有的吃,吃一口,有的玩儿,玩一会儿,外头的事交给他们兄弟打理,现下抱上了曾孙女,越发不愿意为庆福兄弟操心了。”
寒苓摇了摇头:“我也是白嘱咐一句,方把绵恺抱在怀里,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软起来,隔辈的亲情,果然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东宫有子,最高兴的并不是皇后的外家,理论上说,这个孩子是乌雅氏富贵三代的倚仗。
“皇三代”的母亲却在发愁:她原本做好了把孩子交给婆婆抚养的准备,结果竟然被一个庶出的小叔截胡,如果没有赏赐这颗珠子,毓庆宫必将置于相当尴尬的境地,总算公公婆婆都对这个孙子高看一眼,如果能多在祖父祖母跟前露露脸,对他本人也是极有利处的。
思虑之间,大宫女蓝袖入内回道:“主子,端亲王与十三阿哥、和孝公主看小阿哥来了。”
“把绵恺抱出去。”乌雅氏定一定神,别的是假的,顺水推舟讨好婆婆才是真的,丈夫因为自己有了前科,几个小叔小姑更加怠慢不得,“代我告个罪,等出了月子再去向王爷、公主亲致谢意。”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没有多少安稳日子能过了。
☆、145
一年前后两个中秋,外人眼中,那拉皇后在谈笑间打垮了内廷中以景仁宫为目标的反对者联盟,加上东宫嫡长孙降生、接连几桩与中宫大为有益的政治联姻,一时间,皇后声势大壮,连皇太后都要规避景仁宫锋芒。
对于眼下这份“烈火烹油”的景象,寒苓不免生出了几丝懊悔之意。
乾隆二十四年的中秋小产事件,折损的都是圣母皇太后用来制衡皇后权势的得力干将,如果说彼时的最大受益者那拉皇后因为案底清白没有多少嫌疑,寒苓在令嫔怀上双生胎后的表现就很能值得众人警醒了:这不像临时起意的顺水推舟,更像是早有预谋的连环计,想把皇后往好人堆了放,事实摆在那里,后宫几乎已经听不到景仁宫的反对声音了。
这其中的忌讳寒苓不是没有想到,早先绸缪,逼死了令嫔,至不济是有得有失的局面,其他的慢慢补救亦是无妨,千算万算少此一算,令嫔福大命大的挺了过来,反倒把自己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鉴于皇后同令嫔关系,皇太后大有回旋余地:“依我看,这事儿本就怪不得令嫔,皇后虽是好意,令嫔并不知情,早先皇后也不愿意搭理令嫔,忽然日送汤、夜送药的去照看她,难怪会生出疑心来。”
弘历勉强说道:“皇后也是好意,担心令嫔知道自己怀了双胎,忧思过度伤及本源。”
“这话不假,但皇后殷勤了,令嫔就能安心么?”皇太后不以为然,“你也知道,皇后对令嫔是极有芥蒂的,想让令嫔安安稳稳生下龙胎,私下处方用药,打着御医的旗号送去,令嫔哪里还会胡思乱想,等孩子平安生下来,我这里捅破实情,令嫔更加要感念皇后的恩情,也就不会有后头的事儿了。”
黄鼠狼天天去给孵蛋的母鸡送饭,母鸡怎么想?一准儿要害怕:这是要喂胖了吃我呢还是等小鸡孵出来连它一起吃?我得想想法子,赶在黄鼠狼不知道的时候先把孩子孵出来,保不住自己就认了,至少得趁着黄鼠狼没来把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藏好才是正理。
皇太后做总结:“将心比心,为了孩子,令嫔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我只后悔,没把双胎的事儿告诉她,也没把咱们的打算讲述明白,这才酿成了后头的误会,总算有祖宗护佑,她们母子三人都没有大碍,可惜了令嫔,舍着一条命,背上了失礼中宫的罪名,以后再不能有生育的机会了。”
哀兵必胜!众所周知,皇后是好人,令嫔是被好人欺压多年的好人,好人皇后至少对好人令嫔有恶意,好人令嫔却是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基本的善意的。
一滴鲜血落到“共姬临火”的屏风之上,寒苓望着丈夫的背影,心思愈发变得复杂起来。
弘历的最后一句话是:“都过去二十年了,你也该放下对令嫔的成见了。”
是的,二十年过去了,那个顾及自己的小性儿,为了获得自己谅解、刻意疏远魏氏、期望得到自己一件针线的男人,现在佩戴着同一个人的饰物告诉自己:令嫔是无辜的,你不应该针对她。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寒苓仰面而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是不是太不懂得惜福了?”
成霜有些不知所措:“主子——”
寒苓擦了擦眼角:“传膳吧。”
丈夫为侧室向正妻伸张冤屈,以至恩断情绝、死生不见的案例比比皆是,何况弘历的举动远没有达到宠妾灭妻的程度,寒苓固然心寒,却又不断强迫自己主动下调相处的底线,从丈夫的爱人到丈夫的妻子再到皇帝的皇后,辉发那拉寒苓留给世人的印象,终究要定格为象征性的“大清皇后”——前提是她足够隐忍。
“将‘昭德投湖’取来,把这副屏风收起来吧。”小妾被人杀了,正室手忙脚乱的拿着一把匕首用力擦拭血迹,不管这是不是凶器,想让同床共枕的丈夫一口认定妻子无辜,搁十年前寒苓许能做到,到了今日,她当然不会自欺欺人的怨怪弘历缺少对自己的信任,既然想开了,该做什么还要继续做什么,“小十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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