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原是乌拉那拉氏的揣测之辞,只因与物证切合,经过慎刑司严刑拷问,原永和宫大宫女莹秀、玉莹等人多多少少都有供词招认,怎么看也不教人觉得淑嘉贵妃在两桩大案上清白无辜。
事已至此,莹秀二人也没有什么能够分辩的了,等到寒苓亲临慎刑司,只向她提了一条要求:“请皇后娘娘不要迁怒奴才的家人。”
寒苓很快便答应了下来:“罪不及家人,你们据实招供,本宫自然要为子女积福。”
事已至此,哪怕知道皇后借着和明公主算计皇太后的辛秘,就地翻了出来,未必能教景仁宫伤筋动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为家人积一份福祉,奄奄一息的莹秀二婢得到寒苓的承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弘历看过证词,当真是面沉如水、风雨将行:“好个金氏,竟然如此手毒,朕委实是错看了她的。”
“皇上,虽是错有错着,金氏毕竟有两个皇子留下,如今身死入土,臣妾的拙见,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为合宜。”寒苓顿了一顿,“金氏暴毙,未尝不是天道不忿,假祥嫔之手予以果报的意思!”
弘历自不答应:“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她不成?”
寒苓微皱眉头:“事涉皇太后,闹得大了,不免教外臣笑话。”
弘历稍抑怒火:“你怎么说?”
寒苓缓缓说道:“盖棺定论,虽不追贬金氏,在她跟前伺候过的奴才一个也不能留下,兰贵人含冤而死,理应从优追抚,至于郭贵人是否无辜,眼下并未找到确凿物证,便是宫女招认,未免有重刑之下图求减罪、以至胡乱攀咬的嫌疑,臣妾看来,毋宁就此揭过、减少牵连,以免人人自危,有损皇家威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弘历勉强答应:“也好。”
寒苓又问:“祥嫔——”
弘历冷声说道:“她既早有物证,如何藏匿手中隐忍不发?想来是要等金氏上位,借此威胁,耍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朕久知乌拉那拉氏跋扈,早前觉得她不攻心计,如今看来,不过是个面酣心刁的歹毒之人罢了,这样的贱人难道还要留下她玷污宫闱清净吗?”
寒苓叹一口气:“是!”
“祥常在!”张雷往身后的托盘一指,“您选一样罢!”
“不——不——怎么会这样?是你假传圣旨,我是有功之人——”鸟之将死,尚有一鸣,乌拉那拉流亭到了断气的那一刻也没弄明白,满怀壮志入了后宫,起起伏伏到了今日,试图利用检举之功再次翻身的自己怎么就会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祥常在!”张雷扬起声调来,“您可要惜福才好!依着万岁爷的意思,您便是死了,也没有入葬妃陵的资格,皇后娘娘再三求情,万岁爷才勉强松口恢复您的常在位份,对外说你因病去世,您要还不知足,一旦天威降临,连您的家人都要经受牵连,奴才劝您,还是见好就收吧!”
“我不信!我不信!”祥常在起身要跑,张雷使个眼色,两个内监左右上前,将她按在地上,见她还要挣扎,不免嘀咕一声:“真是给脸不要脸!”
两个小太监赶忙把白绫取来,一左一右套在祥常在的脖颈之中,不过片刻工夫,祥常在香消玉殒,睁大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祥常在病逝的消息传出后不久,辛者库传来了常纨自缢殉主的消息。
“何必如此多心!”寒苓定一定神,因向成霜说道,“祥常在固然有错,难得她有这样忠心的奴才伺候,吩咐内务府,选一块吉地把常纨装殓安葬,不要在她的身后事上有所简薄。”
成霜答应一声:“奴才明白。”
紧跟着又有一升一降:死去的兰贵人被追封为诚嫔,活着的伊贵人降成了常在。
这还没完,因为淑嘉贵妃的宫人几乎全部都被锁拿赐死,一时激愤的永瑆跑到乾清宫一通大闹,正在为去年过世的履懿亲王的嗣子人选感到头疼的乾隆爷御笔一挥,永瑆变成了本朝第三位出嗣宗亲的皇阿哥(头两位是永璋和永璂)。
这算是通盘计划中的意外收获了,当然了,哪怕是为了捍卫公正嫡母的形象,也不妨碍寒苓跑到乾清宫哭一回耗子:“皇上,您答应过臣妾,不会再把皇子轻易出嗣,永璂和永璋那会儿是没法子,先帝的嗣孙,只能在皇子与和亲王府阿哥中挑选,履懿亲王出自圣祖一系,圣祖爷有十几个儿子长成,何必要把永瑆过继出去呢?”
弘历略不耐烦:“这是朝政,你不用管。”
寒苓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是为了淑嘉贵妃迁怒,但永瑆也是您的儿子,臣妾不愿意看到您因母责子,伤及自己的骨肉之情。”
“朕也是为了永瑆考虑。”弘历放下朱笔,“他现在只是贝子,过继给履懿亲王做嗣孙,降两级也是贝勒,永瑆又爱黄白之物,履亲王攒了五六十年的产业,都是他去受用承继,不比领着二十三万两银子出宫开府更加体面吗?”
“四哥,我只有一句话。”寒苓行礼跪安,走到门口驻足叹息,“儿子是你的儿子,帝王薄幸是常理,有多少皇子能抵得住你的厌恶?现今的皇子出于六位后妃,金氏不好,你迁怒永璇永瑆,我不好,你把永玺、永珏、永璟一笔勾倒,令妃犯错,永璐、永琰必受牵连,长此以往,还有哪个阿哥愿意真心实意叫你一声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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