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晞想不通他转变的缘由,许是为奴为婢惯了,见身为夫君的他如此宠爱自己,她心中虽甜蜜,却也觉得不真实,甚至觉得有些负担。
那负担中还夹杂着不安。
她怕现在慕淮对她好,将来又会冷落她,去喜欢别的女人。
容晞觉自己有孕后,真是多思多虑, 用句“女之耽兮”来概括自己此时的心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想,慕淮肯定对她是喜欢的,亦是有感情的。
或许这番转变, 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生出了爱屋及乌的心思。
容晞双颊泛红,小声对慕淮道:“夫君…还是让妾身自己饮下这汤药罢……”
见容晞在他怀中伸着纤手,要去夺他手中的药盅,慕淮蹙眉,低声命道:“扶好了,别摔下去。”
容晞只得依言,用纤腕环住了男人的腰,任由慕淮拿着瓷勺,往她嘴中一次又一次地喂着汤药。
慕淮喂一口,容晞便低首饮下一口。
只是这药实在是太苦,她每饮一口,那眉目便颦下几分。
慕淮见她这副模样,生出了些许的兴味,这女人在他怀里很乖巧,没有任何抱怨。
她太乖顺了,乖得让他想欺负她,甚至想把她欺负哭。
慕淮强自压下突然生出的邪祟心思,药还差小半碗,得让这女人都喝下去。
苦药入喉,实在难捱。
这药属实是太难饮,弄得容晞的那双桃花美目不自觉地就变得眼泪汪汪。
容晞觉眼眶中的泪意有些抑不住,微有些无奈,她原是不想哭的,可着实是身不从心。
慕淮瞧见了她眼中弥漫的那层水雾,便不再往她嘴中送药,将药盅放在了小案上。
随后无奈摇首,低声道:“真娇气。”
容晞微抿柔唇,偏首不去看慕淮带着灼意的视线。
是啊,如今的她,怎的就变得这般娇气了?
慕淮见她这副模样,唇畔淡冉了笑意,嗓音却是依旧冷沉,抬声命丹香道:“去为良娣寻些甜的吃食来。”
丹香应是后,很快便呈上了一四格漆木食盒,里面装着糖渍温柑、香糖果子、金丝尝梅和蜜煎糖姜。
说来先帝的爱妻妼贞皇后尤爱这些甜腻的吃食,因而这宫中内诸司的六局中,还有蜜煎局①,专门为妼贞皇后做这些蜜饯糖饼。
慕淮自是不喜吃这些甜腻的玩意儿,前世他登基后没多久,就将这蜜煎局裁撤,省出的那些银两全都充了军饷。
但若眼前的女人喜欢这些,那这一世,这蜜煎局便留着,不裁也罢。
这般想着,他随意用银叉撷了块不知道叫什么的甜物,往怀中女人的嘴中送去。
容晞吃下了慕淮喂她的甜物,粉嫩的脸颊因着咀嚼,一鼓一鼓得,瞧着可爱极了。
她尝出了这甜物是块糖姜,这恰到好处的甜腻冲淡了她嘴中的苦味,她颦着的眉目也终是舒展了些许。
慕淮见她眉目稍舒,问她:“甜吗?”
容晞频点着头,细声回道:“夫君也尝一块罢。”
说罢,便要伸手去够那四格漆木食盒,慕淮却制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腰肢圈紧了几分,俯身吻了下去。
他摄夺着她唇齿间的甘甜,一如既往的带着强势侵占。
碾着、厮磨着。
容晞蜷在他的怀中,觉得自己要渐渐地化成一滩水。
她闭上双目,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将她裹挟,心中却一直在想——
好想一直这样被他宠爱。
好想独占他这份淡淡的温柔。
她不想让旁的女人分去他的心。
自己现在,可真是个自私又贪心的女人呐。
夫妻之间的感情随着时日,有可能会变浓变深,亦有可能会变浅变淡。
容晞想,若让慕淮这样的男人一直宠爱她,她也要付出许多努力,让他纵是身在花丛中,也忘不掉她。
待二人气息均变得紊乱时,慕淮终于松开了她。
他嗓音低醇透着沙哑,自问自答道:“是甜的。”
让容晞面红耳赤的喂药结束后,已经过了午时,日头犹盛。
慕淮要出宫去大理寺,若穿冕衣又戴着繁复的冠十分不便,便换了身素白的弁服,腰间亦佩了容晞亲手为他做的躞蹀。
出东宫前,容晞竟是往他腰间躞蹀的革囊中装了一小袋用银丹草②做的糖贻。
慕淮微有些不悦,不解地问:“你把孤当成幼童了?出趟宫,竟还给孤塞糖块?”
说着,便十分抗拒地把那袋糖塞回了容晞的手中。
他堂堂八尺男儿,随身装着糖块,说出去得让人笑话死。
容晞抬首望着男人的眼,极其耐心地同他细声解释:“妾身想着,午后人容易困倦,这银丹草有提神功效,若夫君觉得有些疲乏,可用下一块,多少能缓解些。”
慕淮微抿薄唇,他睇着美人那双带着关切的眼,终是沉着眉目,任由她将那袋劳什子糖块又塞进了他躞蹀中的革囊里。
出东宫后,他还在心中念叨着。
女人属实麻烦,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每日都有新法子磨他。
待出了宣华门后,慕淮乘上华贵轩车往大理寺去,那木制车轮碾过石地发出辘辘之音时,他果然觉得有些困倦。
本想着闭目支颐,憩上一会儿,可大理寺离雍熙宫又不远,若乘车走御道,片刻便能行至,睡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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